畫作：張大千/山色空漾
《驟雨飛霜劍無痕》...........作者：秦小淇
【第三章】湘女多情，劍客無心(三之二)
無痕心思飛到了九宵雲外，他渾想著惡人的定義，而慕天行與左孟殘的應對仍是繼續。
左孟殘深深望住慕天行，以他銳利的眼光鎖住他墨黑的眸，厲聲喝道：
「那你呢？是否也是強龍寨匪爪下的遺孤，錯被當成了慕家人！」
「不！」慕天行很快地搖了搖頭，他神態清朗，語氣堅定：
「天行是爹爹親出的孩兒，半點不錯。」
此舉大出左孟殘意料之外，雖仍認為天行的說詞只是為保天霜安全，可這般不顧己身，倒真出乎左孟殘意料之外。
照說，慕天行應該還有另一套說詞來說服聖劍山莊護他一命才是，畢竟想的到這般利用聖劍山莊威名的人，腦袋裡的主意應不只於此！
「那麼，接下來你有何打算？」左孟殘沉吟出聲。
慕天行慘然一笑，說道：
「從沒有人躲得過武林債令，所謂血債血還，又謂父債子還，天行自是要隨爹爹而去。」
「霜兒也……」
慕天霜猛地插話，可卻遭慕天行厲聲喝阻。
「不許妳再說！到得現在，妳還要不顧大家的苦心，非要固執己見麼！」
「我……」
眼看兩人又要起爭執，湘兒受不了地大呼起來：
「好了好了，你們吵得湘兒頭暈了，這山路風冷，我們就到前面找些個什麼山洞破屋的躲一躲，有些什麼話到時候再說，好麼？」
左孟殘也不待慕天行回答，彎身負起他便領先走了。
不知為什麼，他對這少年好感大增，他心裡浮現了一個想法，也許，想個法子救慕天行一救吧！
是夜，四人尋到了一座丈許寬的山洞，慕天行終是傷重，不待眾安頓，早在左孟殘肩上睡去，剩下的三人也就不再多說，隨意打點周遭，便即入睡。
好似知道無痕就在洞外不遠處，眾人竟是睡的特別沉，沉到連慕天行悄悄離去仍是不知。
次日一早，慕天霜在左孟殘怒吼的咆嘯聲中驚醒，只見他怒拋下手上布團，恨恨大罵：
「找死！真他娘的找死！」
慕天霜腦子轟地炸響，她悟出慕天行定是自個兒回去找胡老受死了，頓時悲呼一聲，迅速提步追去，而左孟殘卻是伸手一攔，低喝道：
「一起去！」
湘兒下意識地尋向無痕昨夜落腳之處，瞧見大樹上空無一人，銀鈴似地歡聲道：
「霜兒姊姊莫要慌張，那個黑袍的哥哥定是跟著天行大哥去了，該助時定是會相救一把！」
「不，那人……那人……」
天霜忽地想起爹爹要將自己許配與無痕的情狀，一時說不出話來。
若是當時自己一口答應，沒讓無痕離開，也許……也許無痕會瞧在她的份上一路相助，那麼，是不是爹爹、天放哥哥、還有慕心叔、大木、小木現在都還會健在？
為什麼自己那時要遲疑呢？
慕天霜真要恨死自己了，如果當時答應爹爹就好了，如果…
該死的自己，為什麼那時候腦海會浮現寒驟的影像！而又是為什麼連現在也是！
慕天霜眼淚驀地奪眶而出，她甩甩頭，狠狠的在肚裡暗自起誓：
「洛無痕啊洛無痕，若你能保住的天行大哥的命，我慕天霜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定委身侍奉於你，不離不棄！」
那麼…寒驟呢？
天殺的寒驟呀！此時此刻他憂鬱的眸又從心底刺出，直竄天霜腦際，天霜幾乎要崩潰了！
她的淚愈落愈急，淚眼迷朦裡，寒驟陰騖的黑眸更加糾結，包圍她，如惡夜圍殺！
慕天霜恨得咬緊貝齒，口裡突地血味橫溢，竟是將牙齦咬出血來！
而這一頭，寒驟徹夜未眠。
昨兒個夜半追擊未果，叔叔們為了養精蓄銳，找著了這寬敞的山洞便沉沉睡去，而他，怎麼也無法入眠。
想起慕天霜淒絕的容顏，她滴落在他刀上的淚，還有，當她揮劍削中他空了的左臂時，眸中閃現的驚詫擔憂，一切的一切都如此地撕裂著他的心。
他們是仇人吶！他絕不能愛上她！
『愛』？！
寒驟猛地渾身顫抖起來，他竟然用「愛」這個字！
他真的愛上她了嗎？他真的愛上慕天霜了嗎？
想起初遇她時，正是大雪紛飛的季節，她亭亭立在雪地裡，比雪還白淨；微紅的雙頰，比粉梅還清麗脫俗、柔媚動人；而她撫上他額頭的柔荑，比那冬日得艷陽還要溫暖、顫人心弦！
思及此，寒驟竟是不知不覺地仰起頭來，好似回到那一日倒在雪地，天霜傾身半跪在他身旁，溫柔的探視，吹氣如蘭…
寒驟忍不住陶醉地揚起嘴角，卻突然…莫老三的臉浮現出來，猙獰地指著寒驟恨問：
「你愛上她了！你這個不仁不義、狼心狗肺的不肖子！你對得起你爹嗎？對得起千葉山莊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一眾冤魂嗎？」
寒驟掩住耳朵，禁不住搖頭自語起來：
「不，我沒愛上她！我不會愛上她！我絕對不會愛上她！我不行愛上她！」
絕對不行！
寒驟努力使自己想起千葉山莊被屠殺的慘況，他必須提醒自己，他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為無數千葉山莊的無辜冤魂復仇！
復仇！這是他現在唯一能想的事，也是他唯一存在的理由。
慕天霜算什麼？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仇人之女，不值得他掛心，也不能掛心，不能想起，不能想起她噫！
寒驟猛然怒地抽刀拔身而起，一式「急風破雪」便如風馳電擊似的憑空揮就起來，一圈圈沁人的寒氣隨刀飆出，一樹蒼葉倏地跌墜一地。
突地，一聲清朗的歎息響自寒驟身後。
「寒驟，你果然就是飆寒刀寒襲的後人。」
是慕天行！
慕天行低頭拾起一片樹葉，只見葉片僵直，葉緣還圍著一圈薄冰。
這就是名聞遐邇的飆寒刀！
慕天行忍不住邊撫葉心，邊又嘆了一口氣。
寒驟卻是在驚駭中，猛地一個錯步，飆寒刀法的第一式「寒風驟臨」捲起一股沁人的刀氣，刷地往慕天行劈去。
手起刀落，寒驟身未轉，刀已先至，慕天行只感到一道刺人的寒流由下而上地刷過他的左胸，還未回神，鮮血已洴出胸口。
慕天行一絲慘笑溢出嘴角，寒驟卻是驚疑不定。
慕天行明明還有空隙可以躲開，為什麼他不躲？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