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夜，我作了一個夢。
我夢見我醒來在一個山谷裡，四周沒有聲音，除了風聲，以及非常細
微的植物花草的耳語，以及雪的聲音。下雪了。那是那年的初雪，下在我
和小珍去過的合歡山。夢裡，我感覺小珍在我的不遠處。我看了看我身上
的穿著，仍是學生時代的我的穿著。我想我是跌進了時間的甬道裡，被某
種神秘的聲音呼喚而來。
我回過頭，看見她的身影，我的視野正好囊括了整座山谷，而她就在
我的視野山谷的正中央。雪正飄下，被風一吹，山谷裡的雪自她的身後吹
向我，我感覺到雪花在我的臉頰上融化，變成溫溫的水滴，從我的臉頰上
滑落，像是眼淚。
小珍走向了我，雙手捧著一簇雪，混雜著些許泥土，我們的四周被雲
霧環繞，她從遠處走來，原本模糢糊糊的她，慢慢的越來越清晰。
「下雪了。」
她沒有看著我，她看著眼前正逐漸糢糊的山谷之外的群山萬壑。
「下雪了。」
我回應她，我看著她的背影，她正背對著我。
然後我們再也沒有說話，四周沒有聲音，除了雪的聲音，山的聲音，
時間的聲音。而時間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最後變成刺耳的鈴聲，
把我吵醒。
我把鬧鐘按掉，看了看時間，才不過八點，我忘記今天是周六，沒有
把鬧鐘off。我覺得有些睏，卻怎麼也睡不著了。今天不是好天氣，外頭下
著雨，五月的雨季，略帶濕黏，還不難過，但是憂鬱。
那次，是社團約定好要參加賑災活動而前去南投的。主要道路都斷了，
我們一路上搭便車、轉巴士、步行、問路才到了殘破的埔里。我和小珍一
組，每一組並不是同時行動的，而約定的會合時間卻沒有聯繫好，於是我
們便多了一天的時間必須等待。那是十月，我們看到了許多令人難過的情
景，情緒低落。小珍突然說：「我們去合歡山看看吧。」我沒有表示意見，
於是我們就去了。那時跑去遊玩，感到有些罪惡，但，也正是只有在那個
時候，沒有其他的遊客，一個也沒有，所以我們擁有了整座山，神聖的山。
我把冰箱打開，搜尋了一下，拿出一瓶牛奶，看看側標，還有兩天過
期。拿出杯子，我把牛奶倒進去。窗外雨聲淅瀝，不知何故，我聯想的竟
是籃球打在體育館實木地板上的聲音。淅瀝淅瀝、碰蹬碰蹬。而我和小珍
就坐在球場角落，上去二樓看台的樓梯裡，正是不容易看見的死角，我們
像小學生般，坐在屬於我們才知道的秘密基地裡，交換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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