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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5-29 21:25:24| 人氣63|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二月寫的小說------扶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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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扶蘇站在鏡子前看見微若。微若的鬼魂在輕輕撥弄著自己顯然已留長的頭髮。扶蘇在梳頭髮,滿地都是頭髮。整個房間都是香水的味道,櫃子裡散開微若的氣味,窗戶嚴密地封鎖著,整個室內是陰暗的,存在著鬼魂的。扶蘇取出微若的頭髮,乾淨柔軟的頭髮,散在枕上幽幽的遺香。微若的衣箱,微若的化妝台,微若的眼睛。扶蘇覺得自己早已化作另一個她,在鏡子裡吟吟淺笑。
ÿ扶蘇彷彿聽見微若說:「我第一次好想給你的,但為什麼一直到死都不可能呢,我真的好想好好愛你的。」微若微微張開的肉體,在陰暗的光影下發出赤裸的,清清的光采,她把臉埋在枕頭後,扶蘇知道她又一臉淚。
ÿ ÿ再一次遇見小灰已經是好個禮拜的黃昏後。小灰打了無數通電話過來,殷殷哀求扶蘇再跟他見一次面。「我從來沒有這樣對一個人認真過。」小灰說著,口氣是哀求的:「我以前從沒有這樣的,也沒有人像妳這麼對我。拜託妳,出來見我好不好,我好想念妳,真的,好想念好想念…」
ÿ ÿ 直到小灰在河堤上看到扶蘇的那一刻,他停步,緩緩地說:「怎麼,我想起了過去的一個戀人…」小灰低下眼睛,這個時候,他說起話來,給人異樣沈穩的感覺:「她會在黃昏後抱著貓來看我,很憂鬱的眼睛,彷彿藏著多大的東西在裡面,可是認不清。她笑起來好像另一個世界的人,就像你第一次給我的感覺一樣。我莫名其妙地被吸引,雖然覺得很殘酷,可是我沒有辦法離開她。」
ÿ ÿ 「她有伴了嗎?」扶蘇突然問。
ÿ ÿ 「對,她已經有伴了。」小灰的臉簌然暗下:「不過她消失了,在一個下雨的晚上永遠消失在我的面前。」
ÿ ÿ 「這個世界真小。」扶蘇說。他覺得眼前這個人跟微若一點也不像。
ÿ ÿ 「是啊,」小灰回答:「圈子更是小得令人無從逃避。」

8.
「空空的雨夜妳的臉,空空的雨夜妳的臉,月亮月亮月亮的臉。」扶蘇聽見自己在哼歌,那聲音異樣地細微,響在幽幽的空氣裡,像是細細的雨點打在草原中,瞬間就被吸乾了。小灰發出微微的鼾聲,他的睡臉像是掉進火鍋大餐一般,充滿了天真的愉快氣息,扶蘇輕輕撫摸他額前的一絲頭髮,她的頭髮已經留長,落在他的身上,圍繞著,交纏著,輕輕呼吸著,小灰呻吟了幾聲,手環抱過來想要圈住扶蘇,此時扶蘇覺得腳趾很刺痛,原來是貓在咬自己。突然,貓的身後浮現出微若的臉。微若坐在床沿,抱著貓,那樣無解的笑容都沒有改變。
ÿ ÿ 「妳好像我啊,」微若笑著,「妳穿我的衣服,擦我的香水,留我的頭髮,妳的一切…」
ÿ ÿ 「我真捨不得。」扶蘇說,「這個房間已經為妳保留下來了。大家都叫我微若,微若微若的叫,扶蘇好像死了。但是無所謂,這樣我就不傷心了。」一顆沈重的、深深的雨點落在大海裡,悠悠蕩蕩,扶蘇淚流滿面。扶蘇想起了媽媽,終於明白自己跟媽媽很像,幾乎到一種透徹的地步。媽媽小小的纖細的身體,倔強的神情,說起話來壓低聲音,瞪著妹妹和自己時,經常好像要說什麼,又什麼又說不出來一樣。
ÿ ÿ 「我妹妹也被推進了火場。」扶蘇說:「我沒有留下家人的任一張照片,根本想不起她們的臉。」「但是我愛你啊。」微若說,「妳不是把我當作妹妹?你照片裡的樣子總是眉頭深鎖,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好像被遺棄了的,風裡的一隻舟,想要漂泊,又想要定跡,但也不知道下一步該到哪裡去。你不讓我接近,到最後我們還是完全分開了,完全分開。」
ÿ ÿ 「我想拉妳出來,我真的不願意妳進去。即使經歷了這麼多的火葬儀式,我還年輕,真的不懂得什麼是死亡。它沒帶給我什麼覺悟,只讓我感到蒼涼,不明所以的蒼涼。我不懂,關於很多很多的滋味,還有要怎麼度過這樣的人生這件事。所以我喜歡照相。」扶蘇翻起自己的照相集,望著微若:「我喜歡照各式各樣的東西,人事情景物,用黑白的、用彩色的、有臉、沒有臉、片面、全部、有光、沒有光。喜愛攝影的人很貪心,因為他們想要留下生命裡最美麗的東西,關於攝影已經彌補了許多缺憾與回憶,雖然真相不能重現,但是妳的臉,我的臉,都被仔細收藏在這裡。」
ÿ ÿ 「我已經不需要在乎這麼多了,想起來還真是幸福啊。」微若說。她的笑容漸漸變淡,然後消失。

9.
扶蘇說不想睡在火葬場。扶蘇說他不要被送進火葬場裡面去。扶蘇發著高燒,不斷喃喃自語著。小灰非常焦急,深夜帶扶蘇去掛急診,扶蘇睡在一只冰枕上,有一個女人被人抬進來,尖叫著說孩子不要打掉,孩子不要打掉。她滿身的血,幾個警察和醫生圍成一圈,非常哄鬧凌亂。聖誕節又來了,醫院裡也掛滿了鮮紅橘綠的掛燈,但卻顯得特別悽慘,扶蘇的高燒越來越深,他開始看見很多很多幻象。
ÿ ÿ 護士過來給扶蘇再換了一個冰枕,小灰臉色蒼白地看著她,扶蘇好像睡著了。小灰趁著護士不注意,給扶蘇戴上耳機,放著他最喜歡聽的京戲:「嘆紅顏薄命前生就,美滿姻緣赴東流音信無有,啼花泣月,薄倖冤家在暗裡添愁,枕邊淚啊共那階前雨,隔著窗兒點滴不休。」ÿ ÿ
ÿ ÿ 扶蘇感到黑暗中隱隱有熟悉的樂聲傳了過來,不知深深沈沈多久,他終於緩緩睜開眼睛,「好冷,好冷。」扶蘇說。「妳終於醒了,我去叫醫生來好不好?」小灰緊張的說,扶蘇拉住了他:「噓,我拜託你一件事,可不可以現在到我裡面去,就到我裡面去,什麼話都不要說。」小灰的眼眶開始泛紅,他把手伸進了被毯裡,慢慢透進扶蘇充滿冷汗的身子,來到她的下體,小灰覺得那裡視為一溫熱的地方,然後他悄悄地進入。扶蘇閉上眼睛,他慘暗的臉開始顯得平靜,然後他開始痙攣,喃喃喊說:「微、微…微,我終於進去了,妳不要傷心…」小灰心裡覺得疑惑又害怕,但又不敢移動身體,扶蘇感覺自己完完全全被充滿了,有一種滿足的悸動,然而他又覺得很蒼涼,彷彿女性的自覺第一次透過被模仿的微若穿過自己的身體,扶蘇覺得好遺憾,可是快樂…他的眼前閃過微若在透著梔子花香的石牆後,細細的身體,柔軟的嘴唇,有經過任何矯飾的芳香透進自己的骨子裡,然後扶蘇就覺得很痛,快樂的疼痛,他沒有辦法停下自己的吻,因為是那麼地渴求這樣的愛啊,就像他從未完滿的女性一樣。扶蘇在囈語裡緩緩飄出了身體,愉快地看著地面,看見微若躺在潔白的床縟上,而自己慢慢進入了他的身體,從手指,到手腕,到整個身體,完完全全地埋沒到裡面去,就像浮游在媽媽的子宮裡,安全而受到保護,小小的扶蘇化為咕嚕嚕冒泡的羊水清清飄盪,沒有性別、沒有慾望,融化無邊無際的溫暖。此時小灰從扶蘇的身體裡挖出一張紙來,攤開來發現是微若曾經寫給自己的信,小灰的眼前開始模糊。「火葬場…」扶蘇喃喃地說。「什麼?」小灰慌忙把耳朵湊上去。「火葬場,微若在火葬場。」「你說什麼?」小灰有些傻了。「微若離開你那天晚上下雨,出車禍死了。」小灰愣愣看著扶蘇,一時間接不上話來。
ÿ ÿ 「微若和我,都不是真的想傷害你的。」過了許久,他說。扶蘇覺得很噁心。尤其是自己被迫給出的身體。

10.
ÿ ÿ 「鈴…鈴…」
ÿ ÿ 「喂,這裡是生命線,我可以為您服務。請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ÿ ÿ 「我,我跟你說,我看見血。」
ÿ ÿ 「等等,小姐您是誰呢,慢慢說不要急,你看見什麼血呢?」
ÿ ÿ 「血,血,漫湧的鮮血,一直,一直,停不住…」
ÿ ÿ 「您可以仔細告訴我為什麼看見那麼多血嗎?」
ÿ ÿ 「在微若死後我變成她,從他變成她,連影子都是鮮活的,泛著明暢的焦味。就像破敗後房子的筋骨露出來,裸露驚心,咧著嘴。我的童年,童年…我快不行了,好多血,我好怕,我快發瘋了,我的藥也快沒有了…」
ÿ ÿ 「小姐,小姐----」
ÿ ÿ 「喀擦。」
「我什麼都沒聽見!」扶蘇焦慮地自言自語著,把音樂聲放到最大,在小小的屋子裡反覆地走來走去。雨聲依然滴滴答答,空氣都泛著霉味。扶蘇最憎恨這種味道,台北的房子就是這樣,便宜點的,哪不是又老又舊森森然像座鬼屋,扶蘇和小灰正式同居,白天她們工作,晚上就窩在這個小屋子裡,還有兩隻貓。「原來微若就是這個樣子的…」扶蘇喃喃自語著,小灰動作越來越激烈,整張臉埋進扶蘇的腿間,消失了。扶蘇覺得一種噁心的愉快,對於成為微若的幻覺,彷彿是唯一的歸宿。雨停了以後,小灰在身畔睡得很熟,扶蘇肅然,以森森的目光看著他,覺得自己出賣身體的行徑活生生就是妓女。
ÿ ÿ 後來,扶蘇在其他人的身邊醒來,過了一段很隨便的日子,到酒吧和網路上隨便釣人,只要看對眼就上床,身體頂著廁所冰冷的牆,但失去嗅覺。他其實想要尋找一種眼睛,幽暗的眼睛,他用紅藍黃綠去彌補,但根本沒有,根本是不存在的事情。他每見一個人,就癡癡狂狂地問:「你的眼睛在哪裡?」他果然在奸情版成為大肆討論的對象,不分T婆老少上下快樂悲傷,到底跟幾個人上過床自己也不清楚。身體好像爛了,他抽著煙,瞅著窗外的月光,一張一張的臉,一片一片的空白,一幕一幕的場景,一間一間的旅館或是草叢或是車廂,經常他的臉微微向上,看到滿天星光,某個不知道名字的人在身下熱烈地動作,像老鼠,或是某種怪物,惹得扶蘇想要放聲大笑。
ÿ ÿ 「我要你,我要你,你真緊我現在就是要你…」陌生的聲音飢渴地說。
ÿ ÿ 「對,就是這個姿勢,多好啊,喀擦,喀擦。很棒吧,很棒吧?」
ÿ ÿ 「這種地方試過嗎?從來沒遇過像你這麼敢又不拖拖拉拉的,真是極品。寶貝,你到底跟幾個人玩過?」
ÿ ÿ 「你說呢?」
ÿ ÿ 他看見自己的腿勾在別人的肩頭,下體長出一張嘴不停代替真正的嘴說話,空氣裡瀰漫著慾望的死味,形成一片眩爛腐敗的場景。
ÿ ÿ 真愉快,真愉快,扶蘇想。這段日子他都沒有哭。肉體在販賣純然的裂開,沈陷在莫名的透支裡,他沒有動,任由一張一張臉飢渴地向下落,渾身開滿了藤樹的指甲。當小灰或是誰或誰或誰對他大喊大叫憤而離開時,他只是麻木地沒有說出任何話。扶蘇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微若,忘記什麼是罪惡,或者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沒有什麼對不對得起的了。切切不得醒來,他,不,能,了。
ÿ ÿ 真的是不能了。
ÿ ÿ 後來他總是穿得很潔白,洗後就熨,熨得齊齊整整,灑上青草薰香的氣味。這個世界像適宜落雪的屋頂一樣斜下來,好斜好斜,扶蘇墊起腳尖,用手比劃著,那個無法形容的傾斜。一天不到就凋盡的玫瑰,固著的化石。他隨時收拾行李準備到精神病院去。
ÿ扶蘇拚命地刷著馬桶,馬桶好像永遠也刷不乾淨似的,他凝望自己浮在水面上的面影,然後又被攪亂,他一回到房間就開始撿地上的頭髮,頭髮掉得厲害,他沒有辦法停下來,整個身體都散發著霉味。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難過,也沒有人可以聽自己說真正想說的話,沒有人可以瞭解,難道只有他自己快要發瘋了嗎,那其他人呢,其他快要發瘋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呢,為什麼老是感覺孤獨一人呢,永遠的,這麼難過的日子到底有什麼用,為什麼他離不開這個小小的軀體,還有封閉幽暗的心靈世界。他覺得好疲倦,再也沒有比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更虛無的事了,可是他不知道該到哪裡去。
ÿ ÿ 過了很久以後,他突然又恢復了知覺。他做了夢,夢見自己來到一個龐大的廣場,滿天都是氣球,他向下滑,微若的臉上滿是水滴,伸出手要接扶蘇,對他喊著:「快過來,快過來。」在一瞬間中,扶蘇緊緊地抓住了她,抓得好緊好緊。「拉著我,不可以放手。」微若吻了他,她們手挽著手,緩緩向上飛,微若的臉上散發光芒,扶蘇神智清晰了,看見自己喊叫著沒入雲海,奮力撥開,一個色調鮮明的世界衝入他面前,這個世界曾經是他無法接受的,因為他總是一直活在過去。
ÿ ÿ 陽光刺目,他往下俯視,有人站在一個臨時搭起的幕台上講話,排排攤位在太陽的籠罩下,散發出溫暖的光芒,扶蘇感到手空了,微若已然失去蹤影。這種真實突突然穿入,他開始旋轉,不停旋轉,五光十色的虹彩飄浮起來,他覺得已經不恨微若,不恨微若背叛他,把他留在黑暗裡了。扶蘇大喊:「微若,回來,回來,回來…」他喊得嘶聲力竭,人人舉起一隻火把,天瞬間就暗了,照亮了記憶中的火葬場。他彷彿又回到那個夏夜,載著微若到小時候的眷村去,那種風,那種凝結的氣氛,微若墊起腳尖去觸高處的葉子,風起,一片片枯葉淚水般地灑了她一掌心,終究她們已經徹底愛過。
ÿ ÿ扶蘇輕輕地往夢的盡頭落,月光緩緩浮浮地包圍了所有,無數水流溢出他頭髮,時間全過了,切切深深,他感到一把尖刀插在心上,血岑岑流下彷彿洗滌過往,溫暖舒服,最後他平靜地降在石牆的邊緣,夜空中的月亮越升越高,在恬靜的細吻中煥發出乾淨的光來。
ÿ ÿ扶蘇說他愛微若。
ÿ ÿ微若笑了。
ÿ ÿ

台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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