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上的故事，還剩下多少空白。 四年的長篇選集， 有那些無法描繪的細微情節的小說與小小說； 有那些也哭也笑都刻骨的抒情小品文； 有那些不必言語會心一笑的默契在裡頭的詩篇。 這四年的文字，也就是我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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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拉特拿給我看這份報紙。

拉特說，看完就會懂了，為什麼他非走不可。






貓從櫃子裡拿出一份報紙，他翻開某頁遞給我。

「這是……」

我接過報紙後，迅速地把它閱讀過一遍，

報紙是上禮拜二的，那戰爭至今已經超過一個禮拜了，

就這份報紙的新聞來看，沙城的情況正混亂，

以阿克沙和米特為據點，

分別自首都的西南方和東北方發動叛亂。

而導火線是現任行政首長前往距離阿克沙最近的小城—

暑園進行政治協商時，遭激進的叛亂民兵刺殺身亡，

隨侍的國家軍隊又誤殺當地人民，

憤恨不平的荒漠居民直接通風報信給阿克沙，

請他們直接派遣精銳部隊來支援當地民兵，

而這悲劇的收尾是，在國家軍隊尚未救出其餘政府官員前，

叛亂軍就把暑園的駐軍及所有隸屬兵力全滅了！

這駭人消息震驚首都，

朝野主張和派首相馬上被撤換、

隨即是強硬手段的羅休將軍上台，

短短三天內（禮拜一到禮拜四），

膠著至少3年的國內情勢突然迅速加溫，

處處都是戰場，再也沒有和平特區這回事了。

我問，「難道沒有國家願意援助他們嗎？」

貓簡短地說，「你翻到背面去看。」

我看了之後，只有更加心驚。

原來叛亂軍的勢力已經強盛到足以包圍整個首都了，

相較於擺蕩於和平與武力之間抉擇的政府，

叛亂軍的外交很確實，他們以原始部落之榮耀為約制力，

承諾絕不侵犯任何在沙城貿易之領土與人民，

也保證亂軍絕不越過沙國之界侵襲他國，於是，

周圍的國家就以不干涉沙國內亂為交換條件和叛亂軍做協議。

背面的右上角有一張圖，是一名紮著橘色頭巾的叛亂軍士，

他手握著象徵平等的旗幟，吶喊著。

下面一行字寫著： “我們的時代終於來臨了。自由。”


看完這些報導，我忽然不曉得應該幫誰說話，

沙城的原住民的確是長年受壓迫與剝削，

他們爭取自己的自由與平等似乎是應該的，

但是綠城的人民、特區的人民也是無辜的啊，

難道他們就該死嗎？該為不是自己做的決定而…死嗎？

「真是殘酷啊……」我喃喃地說著。

貓悲悽地答道，「綠城的決定更殘酷啊，你看。」

貓把報紙往後翻，

翻過充滿八卦的娛樂新聞、翻過整整四頁的徵人廣告，

翻到最後一頁，上面浮貼著一張粗糙的紙，

像是某種表格一樣，右上角貼著拉特著照片—

那張熟悉的臉以及深邃的輪廓和眼睛，正淡淡地笑著—

多諷刺啊，

這是一份強制遣返令。

而笑著的這個人哪，正是用這張照片來到我的店裡應徵，

也正是用這張照片去申請獎學金。

他以優秀的成就和品行為國家爭取不少美譽，

盼望過能夠光耀地回國，

如今他卻是以這種方式和他的國家重逢。

我看著，紙上寫著：

限15天內回國。

水氣湧上了眼眶，

接過貓遞來的面紙。

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拉特的模樣、神情、身型不斷湧現，

他當初是怎麼說的，我們問他為什麼想做兩個班次，

對，他說他要自己賺學費，

他閃耀的雙眸透露了無限希望與企圖心，

他還想在畢業前把錢賺夠，買一間公寓，

養一隻狗一隻兔子一隻貓，

喔，對，最好還能交個漂亮的女朋友，

他笑了。那是飽含著無限陽光的笑容。

雖然一個星期只有三天會看到他，

他卻沒有一次無故缺席，

他的存在不是個問號、他的位子總讓人充滿期待，

親切的笑容、貼心的服務與積極有效率的態度，

他是完美的啊。拉特。

『教我做菜，雖然我是笨舌頭，但是我會很努力的。』

他第一次在我們家實驗做菜，三道菜兩樣甜點，

他吐著舌頭說太辣了。

新年的時候慶功宴上，每人出一道菜，

沒人猜出來甜到心裡的酒杏莓烤布丁是拉特做的。

他紅著臉接受大家掌聲的模樣是那麼的可愛，

他開懷地笑著說起沙城的傳奇故事

他是那麼的自信、驕傲。

半年前他第一次帶喜歡的女生來店裡，

他是多麼地靦腆，以為大家都沒看過美雅—

對面花店的女服務生。




這些那些關於他的記憶，都將慢慢凋零，

他還年輕啊，

為什麼呢，

我多希望他不是、也不必面對這樣的命運。

可是我無法為他做決定……

「還剩下七天。」

貓說，

「渥德，讓我們為拉特送行吧。」

嗯。我咬著下唇，忍下奔湧出來的回憶與酸楚。

手背抹去滲出的淚水，「打電話給其他人吧，就這個禮拜六。」

「讓他永遠記得我們，讓他對我們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