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朵,不開的花。
一朵不守時序,沒有品名的花。
徒具花的驕傲與香氣,卻不肯老實開綻、凋零、結果的可疑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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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蹦蹦跳跳地靠近,歪著頭,不解,你的束斂。
女孩在夏天的尾巴路經,當時世界一片油亮,天空藍得不像話,每天都像暑假第一天的歡樂與愜意,女孩在一片和諧中,看見了你,一朵含苞的花。
女孩佇立在碩大的花苞下,梗上布滿突刺,花托上扎人的細毛,惱怒般地倒逆著。
迎面一陣強風,吹得她瞇起雙眼,而你卻悍然地挺立著。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你防衛的刺,戳戳你柔韌的梗。
「噫,個頭真大,待花開時,一定很是驚人吧。」
女孩在心裡這麼想著,心想這暖烘烘的天氣,定會催得你早日開綻。
入秋後,落葉林裡仍藏有綠意,越過常綠的樹與翻紅的槭樹,女孩遠遠見你獨樹一片蕭索中,你仍是一朵不開的花。
「日照逐漸短減,林子深處已有涼意,你怎地酣睡未醒?」
她有些疑懼,會否,你徒留豔人色彩與誘人苞形,卻已兀自凋零了生命?輕輕撫著你沈甸甸的花托,掌中仍殘有暖意,於是,女孩才能放心地離去。
回歸線以南,沒有飄雪的冬依然寒肅。
某個寒流過境,女孩頂著北風,瑟縮在大衣下,一路顫抖地來探望你。
冱寒清晨,你的面容有些疲倦,站姿也不那麼竣挺,花萼有些發皺,嬌嫩的花苞上染有霜痕,梗上突刺脫落殆盡。
女孩解下頸間的圍巾,包覆在你的萼上,打了個漂亮的領花。
「喏,你現在是世上獨一無二的花了。瞧瞧你,多漂亮。」
女孩倚在你如今已然光滑的梗上,感受你隨風搖晃時的輕顫,許下春天再來的諾言。
春臨,百花齊放,撲鼻馨香,萬紫千紅的眼花撩亂中,女孩一眼就辨認出你。
一片錦簇中,你是唯一緘默。
「….」
女孩側耳貼近你碩大的花苞,鳥囀蟲鳴的熱鬧饗宴裡,自然聽不清楚你自花苞中低聲的呢喃。噘著嘴的她,有些惱火。
「我整整等了一年,人家都已結果,你到底要怎樣才肯開綻?」
女孩抿著嘴,眼眶噙淚地跑開。
錯了時節,大千世界已對你不再期待,你的綻放與否,似乎成了女孩個人的問題。
然而,女孩不解,你的束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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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須要的,是一張板凳,與,一個沒有附加條件的存在。
然後,將有這麼一個走遍世界、倦極的旅人,坐在板凳上,挨著你,讀詩給你聽,傳述旅途上的見聞,分享白晝的天馬行空與與夜裡的夢,偶爾唱支小曲。
沒有時節的催促,也沒有唯一絕對的守候,你們自然而然的依存,如同他是你的土壤,你是他的空氣般契合。
那麼,終有一天,你會趁他小憩的片刻,悄悄地、細細地開展,緩慢而優雅地,釋放你全部的炫彩,讓她甦醒在,你滿綻的懷抱裡。
那是走遍世界的旅人,最終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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