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isha nur
土耳其人aisha,今年26歲,職業是土耳其的中學老師。台灣學生都喚她「寶妮」,少女卡通中的女主角。
我在科威特待了將近一個月,寶妮才來。她住進了波蘭人阿布原本的房間,我敲阿布房門,沒想到來開門的竟然是一個沒看過的臉孔。我問她:阿布哩?!寶妮答不出個所以然; 她正準備要抽在科威特的第一根煙呢。
我比手畫腳的跟她說:抽煙最好避天花板的警報器遠一點,不然窗戶打開也可以。你新來的啊?叫什麼名字?從哪來啊?我們的對話像是監獄裡的犯人,被關一個月的跟新來的在說話,就差沒問她是犯了什麼罪,有沒有前科?!
寶妮抽煙,君盈跑去警告她,住她隔壁房的樂之也不想和她說話;她們都不喜歡煙味。當時的她算是有語言障礙的,溝通有問題,適應有問題,她常在房裡哭。和台灣學生也處的不好,我們在課堂上搶著回答問題,擦身而過不打招呼,像是陌生人一樣。
在一次因緣際會下,我和樂之送了一大把衣架給她,突然間就像下了愛與和平的咒語,融化了寒冷的冰雪,冷戰結束,取而代之的是彼此間的互惠和合作。(國際關係念太多了。中毒。)
一直到我看見樂之和她擁抱,互親臉頰。我才相信「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句話。雖然寶妮還是抽煙的。
我並不排斥抽煙,我相信對於抽煙者來說,是一種他們必須,免不了要跟世界接觸的一種方式;藉由抽煙,似乎可以達到一種不知所以然的特殊境界,在他們必須要抽煙的人生,努力的活下去。是一種抽象但又確實的存在。
或許就像每天一定要喝咖啡的人一樣。心理,生理都需要這樣的東西吧!
我和寶妮一起抽過幾次煙。坐在賣場外頭,或是公車站牌前,像毒販一樣,用食指抖掉煙灰,在寒風中大吸一口,用阿語聊我們的阿文學習進度。我沒煙癮,但偶爾會試試,算是去接觸各個不同層面的人,和世界建立關係。
寶妮很用功,她的學習態度是令人佩服的;吃飯時她會主動坐到阿拉伯人桌,跟她們說話,在科威特艱困的環境下,她盡量維持全面阿語溝通狀態。
比起我們這些沒種的人來說,她的進步相當驚人。
寶妮說其實她不喜歡阿拉伯女孩,但是要學阿語,就是要那樣!看著眼前這位土耳其來的老師,吐著煙,思索著阿語,努力的說出話來的模樣。我真是差多了!
但有時寶妮也會陷入語言學習的瓶頸中,好幾天不來上課,桌前一團亂。我想她心情應該很糟吧!她想著她在土耳其的工作,想著當初是怎樣不顧家人反對要來科威特,想著自己的無能為力。煙也許是一根接著一根。
就跟基姐很像。會逃避好幾天,然後再來收拾殘局的那種。
我見試過寶妮的算命功力,簡直是天啟般的精準。不愧是土耳其人,可以從小小的咖啡杯裡,知道近兩三個月會發生的事。她在10月的須夏店裡,預言了我12月的劫數,破解之道就是”走出來”。
「你必須要走出來,不要一直待在房間裡;還有,多禱告,這對你很有幫助。」寶妮混雜阿語和英語,說著。
當時的我一頭霧水。我想著,我很快樂啊!我心裡一點也不混亂,一切都很好哩!今年年初,當我躺在床上裝死時,突然想到寶妮以前說的,不由得恍然大悟;那時我進出教會已有好幾次了,也學會禱告,只不過後來有次晚上禱告發生了活見鬼的事件,(我相信是外星人降臨,)就很少和上帝說話了。
時代雜誌上說,念力是人類非常重要的潛力。我相信只要信心十足,人可以招喚任何東西。很神!
不過我和寶妮算是有趣的,她替我土耳其算命,我替她中國手相。互補!
在科威特短短的雨季中,寶妮在下課時間總是在教室外,倚著牆,對著紛飛細雨抽煙。她的脖子上會戴著土耳其玉石,長長的睫毛閃動,很美;然後她會說:ashtaag ilay ummi(我想念我的母親)。
來科威特沒多久,寶妮就和男友分手了。我只見她哭過一次,之後就有說有笑了;倒是寒假期間,另一個土耳其女孩回國不再來,寶妮整個人像是消失在4樓一樣,鮮少碰見她。
在這裡遇到的土耳其人,個性都相當溫善有禮。保有近似伊斯蘭文明,但又具有獨創性的土耳其味。個性勤奮,至少想學好阿語的那份心是在的;很重感情,只要稍稍的去關心她一下,便會記你很久。我從寶妮身上學會了簡單的「愛」:親臉頰和擁抱。話不必多,她會給你最直接的愛,很溫暖!
然而,每當我看見不知為何又開始低潮的寶妮時,總想好好安慰她。畢竟這是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科威特;我們同住在一棟大樓裡,每天相依為命,寒假更是,關於低潮,更像轉輪盤般,一個接一個。
翻到爛到不行的字典,桌上密密麻麻的單字,幾本待看的文法書;很容易感覺比一個人被丟在沙漠還要孤寂一百倍的孤寂。這就是我的科威特生活。
想找些除了唸書外足可餵養靈魂的東西啊。
算命師寶妮,少抽點煙吧!抽煙可不是你在科威特唯一的生存之道。
照片是老是在改變頭髮顏色的寶妮。這次是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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