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三年級的一個禮拜六傍晚，跟往常一樣，
我偷偷跑到隔壁大姐姐家裡看漫畫。
正看的入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傳來。爸爸要來了！
我趕快把漫畫放回去，跑到門口，心虛地看著爸爸。
等著爸爸念我一頓(我爸不喜歡我看漫畫)。
「走，回家。」
出乎意料，爸爸只說了這一句。
一路上爸爸異常沉默，表情嚴肅。我懷疑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不敢問。
良久，爸爸才開口：「今天你們學校有沒有很多警察來？」
警察？我想了一下。「沒有阿！我沒看到。有什麼事嗎？」
「......沒有。沒事。」
我看著爸爸凝重的表情，不相信他說的沒事。
正想追問的時候，已經到家了，媽媽催著我去洗手、吃飯。
爬上餐桌之後，我已經忘了我剛剛到底要問什麼。
我們家是吃飯配電視的，晚餐總是邊看著新聞似乎比較有味道。
平常我是不會去聽、也不會去注意新聞內容的，
那天不知道怎麼搞的，回神突然注意到新聞的聲音，
聽到「任職於內湖區新湖國小的教師，吳曉惠，今天下午被人發現陳屍在國小地下室停車場......」。
我衝到客廳看著電視，畫面上是我熟悉的校園，被拉上封鎖線。
擔架上躺著一個人，蓋上了帆布，被抬走，而那個死去的人，
叫「吳曉惠」，我國小一二年級時的導師。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爸爸會問我那個問題，為什麼又表情凝重。
我腦中閃過老師白淨的臉，還有她溫柔的笑臉，一陣天旋地轉。
聽說老師死的模樣慘不忍賭，
下半身赤裸，上身的衣服被撕開，雙手雙腳都被綑綁住。
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被泥封住，內褲還被套在頭上。
身上有被性侵、毆打的痕跡。脖子上有勒痕，是窒息死亡。
被人發現的地方，是地下室停車場，要出來的斜坡上。
她的車，就在她前方幾公尺，車門是敞開的。
我雖然住在台北市，但就整個氣氛來說，還像是純樸的鄉下，
發生的命案，每個人都被嚇傻了，
根本沒懷疑過是「當地人」幹的，直覺就是「外地人」犯的案。
學校當時還在朝會上，請下午有在學校活動的人，
有發現異樣的人，到訓導處說明。
那一段時間，整個地區，都被籠罩在詭異的氣氛裡。
我去看過命案的現場，不能接近，但場地已經被整理過了，看不出任何一點痕跡。
好幾天過去，雖然老師的爸爸是基隆市警察局分局長，
可是因為找不到線索，也沒有目擊者，這件案子，就懸在那裡。
偶爾有人穿鑿附會，說在地下室的水池邊，會看到白色的身影，
但這樣的傳說，也悄悄隨著歲月，淡去。
那是1994年的事。
八年過後，高二那年暑假，兇手抓到了。
一個男的叫黃啟峰，當年15歲；一個男的叫王鈺銓，當年11歲。
我快吐了！
當年那場朝會上，兇手就在隊伍裡；
當年走在校園的時候，搞不好跟他擦身而過。
至今想的這裡，我都會忍不住顫抖，冷汗直流。
當時的情況是，15歲的黃跟11歲的王，週六下午看完A片之後，
因為太激動，一起出去走走。
經過學校的時候，看見老師ㄧ個人在洗車，心生歹念，過去抱住老師，調戲老師。
老師激烈反抗，黃一氣之下毆打老師，並且掐昏她。
老師昏倒之後，黃跟王就侵犯老師的身體。過程中，老師的身體動了一下。
黃跟王知道老師還沒死，怕她醒過來，於是用消防砂加水，覆蓋住老師的臉。
老師，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活活被悶死。
兩個人本來想開老師的車逃走，但是不會手排，所以棄車逃跑。
兩個人還到廟裡發誓，洩密的人會不得好死。
八年之後，黃因為性侵外國女子，留有指紋，當年一直比對不出的指紋終於找到。
而王卻因為跟朋友飲酒作樂，不小心說溜嘴，真相才得以大白。
據說黃看到警察來的時候，沒有驚訝，也沒有反抗，
舉起雙手就要警察銬回去。黃爸爸這時候才知道自己兒子殺了人。
他還說，早就知道有這一天，被抓到了，心理比較安心了。
當時黃跟王還未成年，無法將兩人判處死刑及無期徒刑，
於是法官依據少年事件處理法，
將一級謀殺罪成判16年有期徒刑(黃啟峰)，
王鈺銓因為當時只有11歲，在法律上無行為能力，因此判交付感化教育三年。
案子審理期間，黃爸爸因為壓力太大，
喝農藥自殺，但沒有成功，人救回來了，但是食道嚴重灼傷。
黃爸爸說，他對不起老師，對不起老師的爸爸，也對不起社會。
而老師的爸爸，在父親節的時候，上山烏來，位老師上了一炷香。
這是，2002年，父親節前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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