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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2-03 16:20:50| 人氣90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風景在風景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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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背著相機出去散步,回來時,相機裡是空的,記憶卡裡沒有一點兒承載,但我反而覺得相機份外沉重,是心情沉重吧?

 在加拿大渡假兩個月,養成了散步時揹相機的習慣。太太常笑我:在加拿大處處走,那看得到一個出門散步還揹相機的?我告訴她:加拿大人出門不必揹相機,是因為他們的風景跑不掉,天天就生活在風景中,他們永遠也不耽心一覺醒來湖不見了,草坪不見了,樹不見了,美景不見了,但我只是來渡假,我還要回台灣去長住,我要把這兒的美麗美好寫下來、記下來、畫下來、拍下來,當做紀念,也用以告訴我在台灣的鄉親:人居住的環境,其實也可以弄得美美的。

 偶而一趟出門不帶相機,一定會在路上後悔起來:啊,這天多藍,這花多美,這樹多綠,怎麼忘了帶相機出來呢?

 天天揹相機出門。所以,回來台灣,忍不住還是揹相機出門。


 揹相機出門,有什麼用處呢?

 當我走到熟悉得不得不得了的鄉間小道時,我看著路旁除了高過人的雜草,便是被任意棄置的破沙發、舊彈簧床墊、廢棄冰箱、棧板,它們組構成這條道路兩旁的風景。

 路旁還有什麼呢?路旁還有房子嘛。房子總像美女缺了一大堆門牙,永遠無法在路旁整齊一點;房子總像施工中,只有一面貼了馬賽克或是磁磚,其他三面都還是紅磚及樑柱裸露;房子總像是戰後或是災後被充做臨時避難所擠住了太多人,前面搭了浪板,後面加了鐵棚、帆布…

 水泥漆並不是不好的建材,磁磚和馬賽克和丁掛也都算是高級建築材料,甚至,鐵皮屋也不是非用以敗壞環境不可的東西,這些東西都可以是建築師的創作材料,但讓人懷疑的是這兒建築或許不必由建築師來設計監造,或是這兒的建築師的美感基礎實在讓人無從恭維,無論樣式或是色彩或是與環境的搭配,真無一不是醜極了。

天際線?那就更無從教人從裡頭尋出叫做美感的因素了,一樣有白雲,一樣有藍天,一樣有晨曦晚霞,但是天際線是如此不好看,如何拍出一張好畫面來呢?

 可是,這兒是我的故鄉,是我和家人親朋好友永世安身立命之所在,我甚至連嫌怨的權利都沒有,我連說一句這裡太醜了,比不上國外某某某某地方的權利都沒有,那只會被冠上崇洋媚外等等大帽子。

 走了好遠,汗都流出來了,一共只拍了兩張照片回來,拍的是同一棵苦楝樹,冬天的苦楝枝枒半禿半葉,黃色的果實成串迎風搖幌,蠻美的,但只能用仰角朝天空拍,鏡頭無法朝低壓下一點來,因為那會拍到橫七豎八的電桿和電線,以及馬路兩旁的一大堆廢棄物。


 台灣有風景嗎?歸途一路思索著這個問題,想到了答案,有啊有啊,風景在風景區裡啦。假日不怕堵車的話,不怕路遠的話,不怕花門票錢和這個錢那個錢的話,且往風景區擠去,那裡頭自有風景在。只要不是太熱門太被建設的風景區,偶而還可以尋得若干可以拍出美美風景的角度的。

 只能在風景區裡尋求風景,就像只能在動物園裡才看得到動物,風景總是有的,動物總是有的,有什麼大關係呢?這便台灣啦。風景又不能當飯吃,「顧三頓」都來不及啦,還什麼風景不風景?說風景,太風凉啦!

 這便是我給我自己下的結論了。可是我心中另外還有一個清楚的聲音,轟然回應:平平都是顧三頓,人家的社會,人家的國民平均所得,也不見得比我們富有,顧三頓的同時也一樣可以顧風景的,甚至,有了風景,工作的辛勞更有代價也更有安慰。但這個聲音只在心中嗡嗡嗡攪騰,沒有響播到肉身以外。

台長: (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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