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貨運司機，我喜歡開車，因為我喜歡決定速度和掌控方向的感覺。
劉林秋妹女士（老媽）：「掌控方向？！那你怎麼會把自己的人生開到這個
死巷子呀！枉費養你那麼大，還要讓我們兩個老的操煩。晚上到底幾點回來
吃飯啊？」
我想很多人一定和我老媽一樣有一樣的疑問，而且一定會猜我一定是書讀不好才進這
行。
陳雄清先生（國中導師）：「這孩子是我們創校以來考進第一志願的，當時校長還請
他吃飯，我也沒想到會教出一個第一志願的學生。對！我那天在全聯看到你，看起來
還是聰明相呀！真可惜了...」
我不是用功的學生，但記憶力很好，要是認真一點的話就考得不錯，可惜我的認真只
投擲在高中聯考那次。如願進入第一志願高中後，我把時間切成五等份，兩分社團，
兩份在一位第一女中的女孩身上，一份其他，考試上課等就在其他裡面。
不具名小姐（高中導師）：「師範畢業辛苦教甄上就帶到這種學生真是氣死我了！整
天混社團談戀愛，書也不好好唸，...在開貨運？呃...我應該是記錯學生了。」
我長期幻想著自己揹著吉他走在街上，一陣風吹過吹開我沒扣的襯衫，臉上透著憂鬱
因為剛從車站送走心愛的人，因此幾乎沒多考慮就選了吉他社。我原本只抱著玩票性
質，進去才發現那裡臥虎藏龍，每個人心裡都供著Eric Clapton或Jimmy Hendrix，
看到一群人那麼努力，實在不好意思隨便在那沾兩下就走，因為這對他們簡直是污辱
，於是我向老爸借錢買了一把吉他，一下課就泡在社辦練習。我或許真的有小聰明，
後來彈得真有那樣子，升高三的社長要我接社團，「你沒問題的，我很欣賞你。」他
說。
學長平常話不多，但技巧超群，一首無味的流行歌也有辦法能改編成不同的風格。之
後聽說他大學被二一，隔了許多年再聽到他的名字是從一位剛崛起的女歌手的訪談，
他替她編曲。
至於那女孩是我擔任吉他社長時，在一個活動上認識的。我喜歡她安靜可愛，她...
大該是欣賞我的才華吧！至今我仍在懷疑她當時為什麼願意和我交往，我還沒問到這
問題我們就分手了。我們起初是約在位於兩校中間的公園聊天，漸漸地她會坐上我的
腳踏車去碼頭看夕陽和輪船入港，也忘了那時都聊些什麼，也沒想過會失去什麼，某
次段考她的成績退步許多，最後她哭著在路邊說分手吧。那時這城市在建捷運，整個
城市沙塵漫天，我的眼睛大概進了沙所以也流淚了。那段日子就像一陣風吹過，帶著
少年的汗味和女孩洗髮精的香氣。
至今女孩的臉孔已經模糊，在火車站附近拍得拍貼也不知放到哪兒了，要不是開車經
過路邊高中男女還會依稀想起一些當年的片段，我還真懷疑那是我談過的戀愛還是在
網路小說讀到的短篇故事呢！
記得不具名小姐在我高三時把我叫到導師室，激動地對我說：「人到了５０歲還會想
談戀愛，但你到了５０歲還會想讀書嗎？現在不讀你要甚麼時候才讀？！」我最近莫
名其妙地一直想著這句話。
楊美如（大學學伴）：「別說了！他大學時靜到我的屁都還比他大聲，要不是看他幫
我們重灌抓影片修電腦，我早就不理他了。開玩笑的啦！他其實是很幽默的人唷！超
會安慰人的，有一次我經痛到想自殺時，他就和講笑話陪我聊天。... ...交往喔！不
可能啦！他人那麼好，說真的他值得比我好的女生。」
那陣子突然流行被發好人卡，應該說過去被女生稱讚是好人的男生最後總算覺悟那是
一疊冥紙，我多到可以開金香鋪了。會修電腦也是高中時在另一個同學身上學的，我
們常功課沒寫一起被罰跑操場，不管我想不想他總是滔滔地說有關電腦的一切，他說
以後電腦將是除了空氣食物水之外人類最需要的東西，跑到肺快爆炸的我只想要大量
的空氣，什麼電腦？它可以替我跑操場嗎？
雖說如此，我還是常和他一起去學校附近的建國商場，他也是唯一現在還有在聯絡的
高中同學，他開了一間電子公司，專門在幫大廠代工，好幾次問我要不要去他公司，
我總是拒絕。
初戀夭折之後，我再次聚離戀愛最近的那一次，就像科學家發現一顆最接近地球的隕
石一樣令人害怕又興奮。那年我大二，在一次的聯誼中我遇到了一位和我頗投趣的女
生，她總讓我想起初戀的那女生，她們都有相同的習慣，在回答需要思考的問題前總
會順頭髮。我們後來出來吃飯了一兩次，我每隔兩三天就送消夜到她宿舍，當然還包
括室友的份。最後一次，我記得是期末考前一週，她說她不能在收我的消夜了，沒多
久我看到她和另一位男生牽手。那次的考試我有一半幾乎是空白交卷，和我的腦子一
樣空白。
黃靜誼：「我就是最接近戀愛的那個女生啦！什麼... 我放棄你？怎麼可能，我當時還
蠻欣賞你的呢！但你實在太沉默了，而且而且，你也從來沒對我表白過呀！...」
前面的紅燈有７０秒，那麼久喔！但卻夠長到讓我回憶了那麼多青春的時光，其中大
部分竟是和愛情有關。其實仔細想想，人類就只分女性和男性，我們不是為了蓋最高
的大樓或是發明最新的科技而被創造的，我們只是繁衍下一代，所以哪天要是男性和
女性不再將對對方的渴求放在第一順位，這世界才要滅亡了吧！
為什麼好端端地會回憶起以前的事呢？大概因為是剛才遇到的那位女生吧！我拉著堆
滿箱子的推車進到貨架通道時，不小心撞倒一罐洗髮乳，我正想轉身回去撿時，一位
女生幫我撿起放回原位，我說謝謝，她只淡淡一笑，看得她出剛下班，口紅已退色，
感覺有些累，但睡一覺後明天就有精神起床工作。她迴力鏢形狀的耳環像兩個勾勾，
「妳今天有認真工作嗎？☑」「妳今天還好好活著嗎？☑」
我知道我又再一次地接進戀愛了，也許是因為她溫柔善良，也或許是她的疲累讓我想
保護她，她不像我認識的女生一樣式物品上的標籤，她是貼在包裝上的使用說明，我
想她可以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她的內在有什麼，她一旦愛了保存期限就是永遠...等等
。但年紀愈大我愈沒膽，以前還會主動打電話，現在連和她要電話的勇氣也沒有，我
擔心這一切終是我的個人想像。
「戀愛靠的是努力而不是宿命」忘記誰曾和我這麼說過，或是從哪個空說一堆的部落格
上讀到的，如果我明天積極地跑到她公司（有看到她穿的制服）找她，說我很喜歡她，
她可能會答應和我交往，結婚，有小孩等等，那我就可以徹底改變我現在的狀態了。
我現在決定交給宿命，如果我再遇到她一次，我就下車和她說我喜歡她。又是紅燈，還
好只有３０秒，在東張西望時，突然看見她站在一個攤子前夾著關東煮，相同的表情，
耳環已被藏在髮間。
２５秒。（照理說我該下車去吧！）２０秒。（去呀！在猶豫甚麼呀！我這笨蛋白癡。
）１５秒。（但我要是真的講了又如何呢？）１０秒。（那樣的人生會比現在還要好嗎
？）５、４、３（好累）、２、１（睡前看點影集吧！）、０。我踩了比平常稍猛一些
的油門，繼續前面的路，前面的路會通到哪裡？導航可以告訴我。
那我人生的路呢？
我現在離５０歲還有２０年，但我已經不想談戀愛了。世界...應該不會因為我一個
人而滅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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