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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3-28 20:10:49| 人氣47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讀合肥四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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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冷眼

要提筆談《合肥四姊妹》,發現難以開始。對我來說,這本書有一股冷調,書寫上顯示出一雙冷眼,這種冷眼不會引出讀者的激情,但是卻讓你讀後感到餘味無窮。作者用極穩定的筆調,以女性為主軸,從家族中的個人勾勒出一個群體,讓讀者逐步進入他們的生命禮俗、文化,反映1860年以來一百多年間中國變化面貌。書本的結構四平八穩,從家庭的產生──一場婚禮開始,隨著婚姻而有的生育──繼承──問題,逐步介紹四姊妹的父祖、母親、父親在時代變遷中的傳承與新的抉擇,最後再一章章讓四姊妹出場,而以充和的「出遊」與「歸來」為結尾。作者的筆調看似冷靜,刻劃的卻是人間的脈動,是激烈社會變化中,具體的家庭生活、人的感情、理想。這本書外部是冷的,是安排就序的環境、家族、父母、個人,內部卻是熱的,是人的實際日常生活、禮儀習俗;像是幾位女性的深描,卻是一個社會變遷的大題材,似乎具有矛盾性,卻又都和諧地呈現。

關於這種冷眼,作者在序言第24頁及末章279頁裡也明白提及,她自道書中運用書法及戲劇「懸」的觀念,其原則是自我的懸擱,模仿書家或良伶,和作品保持距離,「心忘於筆,手忘於書」,使作品呈現其獨立生命,不濫情,懂含蓄,「能動而不動」。也因此,作者不會採用編年的方式、鉅細靡遺來處理四姊妹的故事,她寫出的是她認為較重要的部分,以此來托映全部。

作者一向善於藏身。一般提及金安平,總是形容她是敘事史家史景遷的夫人、史學史東北史研究者金毓黻的孫女,很少直接去看這個作者。時報文化在2005年11月邀請其夫婦訪台,媒體的焦點也常是在史景遷而不是金安平。金安平確實有不少地方是和史景遷是分不開的,他們都對於中國歷史及文化有共同的興趣。但他們畢竟是兩個人,金安平也不僅是一個名家之後而已。《合肥四姊妹》這本書正是我們可以試著觀察金安平個人的特色的一個入手之處。

關於作者的簡歷,或許由於她是哥大東亞所博士,以及她在耶魯歷史系任教,似乎很少人注意到金安平是密西根州立大學數學學士,從數學中的理性秩序來觀察這本書的結構,我覺得這是個有趣的聯想。但是除此之外,我們似乎不易看到太多自然科學的部分。作者的主要時間似乎都是關注在中國文化的部分,她的學位論文與此相關,在耶魯所授的課也多是中國文化、儒家、傳統中國史學主題,包括中國的知識傳統問題。《合肥四姊妹》這本書的誕生,正是起因於作者對張充和如何養成其學識背景感到好奇,因此作者所提出的問題是圍繞在清末民初以來,中國的家庭教育(父母、手足、保母)及學校教育。

二、 書寫時代中的女性

除了教育問題外,女性的角色是本書不可忽略的關鍵,而這些女性所發揮的功能,往往和家庭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家族中重要的問題是傳承,孩子是其中的要素。此書一開始所引〈康涅狄格的萬河之河〉一段文句,似乎就有將河的長遠流動,暗寓家族綿延發展的意味(參第18頁)。兒童作為未來傳承的主體,我發現金安平數量不多的作品(尤其相較於史景遷的多產)中,就有一本以中國兒童為題的作品(Children of China: Voices from Recent Years, Knopf, 1989),這是一本以口訪完成的關於新中國兒童生活的作品。《合肥四姊妹》的創作也是起源於口訪,分別訪問了四姊妹、她們的三個弟弟,但是也使用不少文獻,包括日記、信件、家族刊物、照片、相關史籍等,有興趣了解這些資料的細目的人可以參閱註釋。經由這些資料,書寫各種不同的女性,是本書相當一貫的關懷。

書本的開頭所描繪出來的女性是所謂傳統的女性,不論是上層的夫人或下層的保母,擁抱的都是傳統的價值。作者引用章學誠「靜女」來形容四姊妹的母親,貞靜、嚴以律己、待禮而動、謹守法度,幽居修德,不喜拋頭露面,作者認為這也是西方教育體系引用於中國之前,中國婦學的目標。(頁5-7)女人在持家、生育中發揮功能,家庭是女子的生活場域,婦嬬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但是新時代的到來給予這樣的傳統價值天翻地覆的改變。造成這些改變的,不只是女人自己,男人也在其中扮演要角。四姊妹的父親張武齡傾其家產在蘇州創辦了樂益女學(1921-1937),推動女子教育,以通才為目標,課程新舊並雜。張武齡是一個無所不讀的男性,「主要的活動是看書」。他的祖先是淮軍名將,已體察到時代變化裡更弦更張的重要。到了他這一代,科舉已廢除,他既不入軍界,也無意仕途。投入女學,似正象徵一個女性新時代的到來。

女校長如凌海霞是個特別的女性角色,而主角四姊妹的生活當然也和她們的母親等長輩,屬於完全不同的世代了。她們是歷史上第一批中國公學預科女生,也都經歷所謂的新式婚姻:元和「下嫁」退休的崑曲伶人顧傳玠;允和把一個未婚懷孕的朋友藏在她新婚時的內室裡;兆和嫁給她認為信寫得好的沈從文,一生當先生的繆思;沈緬於國學和傳統藝術的充和走得更遠,與外國漢學家傳漢思結婚,離開中國,其原因作者未明言,但似乎暗示她是憑直覺懂得選擇一條適合的道路,避開了留在中國大陸的風暴。這本書有關跨代的女性如何在動亂的社會裡生活,所面對的中國社會與歷史,使人也聯想起張戎的《鴻》,但不同的是金安平用更為學院的方式,以冷靜的筆觸,緊密地依傍著史料來完成本書。

以女性為主軸來理解這本書,似乎在譯者鄭至慧身上也可以找到靈感。鄭至慧和女性主義有密切的聯結,曾編輯女書,建造女書店,翻譯與女性有關的著作;她參與創辦《婦女新知》雜誌,主編《47個女人最真實的聲音》、《女書──世界唯一的女性文字》、《女性主義經典》等書及《誠品閱讀》(1991-1995)等刊物,翻譯《瓶中美人》、《白色旅店》、《內在革命》、《女性新心理學》等,著有《她鄉女紀──閱讀女人的創作版圖》。就譯者的身分而言,鄭至慧可以說擁有不錯的專業背景,台大外文系畢業,也一直在文化界工作,藉寫作、編輯及翻譯來結合文字癖好與女性主義探索。因此讀這本譯著感到文字極為流暢,用字遣詞少有外文書的滋味,隨處可舉出極為中式的道地譯筆之例,如149頁顧傳玠心情好下班回家後會露一手特技,「吊毛」騰空;161頁「關公茅塞頓開,看破了自己的際遇,更參透了因果不爽的佛理」、「烈性子」、「口急心快」、「所向無敵」,頁270劉文典「太過托大,才遭此報應」等。但也因這些文字毫無洋味,而使我對原文感到好奇。而作一個挑剔的讀者,我們還是可以找到譯筆中還可以改進的地方,例如頁35談張樹聲向皇帝上奏議談新政之要旨(參290-291頁註釋),文字中說「信將終篇時」,臣下向朝廷所上者,用「信」字可能不合適,或許可改為奏摺。
三、 西風中的中國生活與文化

在中國文化的演變這個主題下,我認為本書提出很多值得討論的現象,我只試著舉幾個例子。

張家從合肥遷到上海,再從上海轉到蘇州,剛好在一個變動的時代中,從鄉村到城市,除了原有的大家族的傳統觀念外,也有機會親身體驗不同時空中的新生活、新知識,特別是傳統的事物如何在新的時代裡產生新的面貌延續下去。

崑曲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崑曲的美學水準是維持了,甚至精益求精,但是也產生了付錢看戲的新規矩、伶人與「恩主」的新關係、女子在曲社中的活躍、戲劇表演與民族主義運動的關連、一般人透過留聲機這種新科技聽戲等,可能都是一些過去不常見或甚至不存在的現象。同樣是傳統戲曲,作者也提到保母郭大姐所熱衷的彈詞,這種民間戲曲能如此深入一個幫傭女子的生活,可見其中庶民意味之濃厚。

抽鴉片一向是近代中國歷史中黑暗的一面,但金安平文中提到一個藝人師傅阿榮在鴉片神效下精神的變化(頁141),睜大雙眼,神采奕奕,聊興極佳,一聊三個小時,之後人慢慢萎頓下去,變老變黯而消失在夜色裡。我覺得作者很有這是一種神來之筆,可以把一種現象靈活客觀地呈現出來。

四、 其他討論

評論者從各種角度來談這本書,例如呂正惠著眼於政治認同,批評作者在兆和的部分避開她對新中國的參與,反而寫較多沈從文的改變。而梅家玲則由文學的角度,對於金安平在描寫張兆和與沈從文的愛情故事時,特別破除一種過度浪漫、神化的方式來呈現。其實這一種方式,在元和、允和、充和的愛情與婚姻中不也都是一再地顯示嗎?或許真正的人生是這樣子的,不總是公子與王子結婚後一切美滿。

我並沒有從學術的角度來思考這本書,我想雖然作者在大學裡教書,但是大概不會有人把此書當成真正的歷史著作來看待,而產生它究竟是歷史或是文學的困惑,就像對於史景遷作品的評論一樣。但是本書確實觸及許多可以進一步討論的歷史的問題,包括傳統中國婦女的角色、處境、婦學,家族史的書寫,近現代中國文化的連續與轉變,西方漢學家對中國女性的書寫,另外本書也觸及租界的文化、革命與學堂的關係、1949年之後的世局對人民生活的影響,大家應可以就歷史層面提出更多看法。

台長: 波波與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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