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從春末寫到秋初，所以…)
又到了鳳凰花開，驪歌輕唱，作業成山，拷貝來的筆記讀不完的時節。
春天總是讓人心情活潑潑的，那麼，步履輕快的結果，按照愛因斯坦狹義相對論:
dt’=dt x開根號【(1-(V/C)(V/C))】
(其中dt’是運動者的時間，dt是慣性座標的時間)
也就是說，移動中的座標(你)所量到的時間，流動的會比環境要慢(roughly speaking)，因此當你以為才過了「幾週」，學校行事曆上卻已經撕掉好幾個月了。所謂天上一天，凡間一年，就是這個意思。就拿我來說吧，明明該念期末考電動力學的人，卻還在這裡寫東寫西，本以為亂謅一下就好了呀，到最後貼文時，才發現一下午又倏忽飄走了。
中午朋友約吃飯，我忍痛拒絕，因為時間恰好衝撞到一門這學期唯一且最欣賞的課。否則那餐廳是我喜歡的，一塊兒用餐的朋友是有趣的，只是時間不對，便什麼都錯了。
我以前便常想這間餐廳將是有一天我離開小鎮時，會永遠記下來的食肆---話是這麼說，其他的，無論走到哪裡，只要我身在新大陸一天便也將永難忘懷----全美連鎖嘛! 這兒賣的是奧地利菜，由一個移民家庭所經營，大廚老爹在奧國是專業的廚師，早年應聘來本地滑雪勝地「Tussey Mountain塌兮山地(聽起來就像很擅長雪崩似的)」掌廚，其後定居下來，媽媽作甜點，兒子在美國長大，負責點菜和大部份的外場工作。今年另外還有一個看來頗二百五的小白人加入前檯，和他們是什麼關係就不曉得了。
而那的確是滑雪渡假勝地應有的菜式:味濃、油厚、肉類與澱粉比例特別高，吃了暖胃又長力氣。而今他開在嘈雜的downtown裡，有時不免顯得時地不宜了。好在餐廳(他們自稱是bistro)仍大隱於市地躲在大街背面七拐八彎的小巷裡，我愛與朋友選在大雪紛飛的日子前去，否則一到盛夏、甚至於就在大學部辣妹的肩帶徒然變細令人措眼不及(we tried hard not to be rude)的此刻，便不免顯得多餘且肥膩了。菜色與口味應該算道地吧，我對德奧菜系了解很少(講白了就是輕視)，不過德國室友嚐過之後認為這裡比起附近城鎮一家不久前才付之一炬的著名德國餐廳好上許多。
餐廳每天中午十一點半開門，一直賣到七點或食材賣完為止，店主寧可少賺也不肯進貨，以免有冷凍的需要。當日菜單用德文手寫在牆上黑板，幾乎沒有我看得懂的，除了許多真的非常有名的菜，例如維也納肉排(Wienerschnitzel)，蘋果派(apfelStrudel)，沙赫蛋糕(Sashar torte)之類的。這其實是餐廳噱頭之一，暫且按下不表。
明天監考完畢，來美國的第一年就算結束了。這段日子我得到許多，也錯失不少，這類廢話倒不表示騙稿費的惡習復發，而是，我忽然覺得該為這一個時空點標誌些什麼，卻同時有另一個聲音告訴我此刻並沒有比生命裡任何一個日子更重要---既然大家都是唯一的……這種想法早已在我二十歲生日時，用來澆過朋友冷水，還是就此打住罷。
學期結束之後將是另一場天地無垠之追求的開始，我無可保留，像火山在身後爆發的拿坡里長跑選手(or Pizza Delivery Boy)，除了狂奔，生命的出路幾乎沒有其他可能。我期待這片廣裒的大地重生一把火，延燒的規模必須是過去的一切所作所為無法比擬的。
至於那被我稱為「長假」的狀態，怕是結束了，無論此刻你所想到是經典日劇還是莒光日那種「長假」--- 其實都一樣---哪怕五月分我花上大部份時光在西西里漫遊亦然，那不過正標幟著我又踏上征途罷了。
我想起小時候與母親的約定，說等考進眾人肖想的那所高中後，將只做自己想要的事，也就是說，不念學校的書、不上老師的課，只讀想讀的，只做想做的，至於考試，但求平均及格---期初30期末90---不被退學就好。我不想重蹈國中那被老師當賽狗一樣驅迫的生活。我由此享有非常充實自在的高中歲月，儘管高三下學期累了一些，但前兩年半所累積的資產，甚至到今天依然供我揮霍著。
2005年夏天論文口試後，馬上又遇上與簽証相關的意外，差點來不了美國，而第一學期在異鄉的調適、磨合、研究、發表、修課、助教、不間斷長途跋涉至乃至於謀求往後行止階段的諸般挑戰，讓我在寒假鬆了口氣之後，整個人由內到外感到一種…像露天風呂那屋簷上積雪受熱而終至瓦解陷落與…放鬆。但這一整年的時光，調子正像高中前2.5/3 那般鬆馳且豐足無盡，對我彌足珍貴。
回餐廳裡來。我想，這應該是渾名快樂谷的本地，最讓人快樂的餐廳。
你進到不容旋馬的店門口、櫃檯前，右手邊那位壯漢已開始與你身後的辣妹打起招呼來，照例他會問你是否曾經蒞臨，我勸你答說沒有。這兒沒菜單，只有高速英語發音配上牆上的德文粉筆字幕，像這樣的菜色，
http://www.herwigsaustrianbistro.com/herwigs.html 他會一道道講解內容給你聽，從表情看來每道都是吹鬍子瞪眼地好吃，我們裡面善於抓緊機會的，會在聽到感興趣內容時便默記下那拗口的名字，然後心無旁騖反複誦念，但像我這種貪心兼寡斷的，只好在他講完後尷尬地與朋友開始拼湊剛才聽到的，試圖從黑板上辨別出自己想吃的究竟是什麼。好不容易大家都點好，那便請先付帳，小費也請投進一旁的豬撲滿。
每組客人進來，這位仁兄都要唱作俱佳地來上一段解說，他似乎永不嫌累，而我也絲毫不覺得膩。他的解說裡讓人知道這家餐廳對食物的態度，例如:「我們的雞肉中心略生，別怕，要吃乾澀無味雞肉，請直接去兩個街角之外的溫蒂排隊就好」「這熱狗是我們自己用豬腿肉灌製的，請不要把他與典型的美國雜碎腸包相提併論」「甜點都是家母早上才做的，用真正蘋果，才不像有些人用的是罐頭」「這個xxx(可能是某種內臟料理)美國人不敢碰，但你們是中國人我想比較civilized一點，推薦給你。你問好不好吃?我們一天只做十份，通常在一天結束時總要讓幾位客人心碎，你說咧?」
老爹做完菜後，便會不時過來關心你吃的滿不滿意，他外型實在太stereotyped了: 光頭翹鬍凸腹短褲半長白襪再套上一雙短靴，一副就是月曆裡，在阿爾卑斯山的背景前面與鄉民排成一列吹著拖到地上的木頭長號或whatsoever的男人。老先生不曉得是出於自尊還是惜物，客人點多少他就要你吃多少，至少桌上有一個牌子會告訴你一個BOX價值35美金，牆上還有沒吃完的客人遭棍棒毆打的照片，主菜沒吃完還不許你叫甜點，所以，自己看著辦吧!
這兒東西好不好吃見仁見智，以我的口味來說，儘管大多適口充腸，卻並不是天天受用的味道，鹹、油、太厚重太粗曠，甚至調味也有為香而料的嫌疑，我想只有賓夕法尼亞的伐木工人才禁受得起，也或者真要滑過一場雪、從塌兮山地死裡逃生，才能感激涕泠地appreciate他吧?
但他依然榮膺我在快樂谷最愛餐廳之首。這是在美國鄉間，少數讓我感到人類對食物的熱忱與敬意的地方。你或許不同意他這樣那樣做，但他的堅持自有一番道理在;至於風格鮮明，你只要嚐一口便能辯認出他家的味道，還有那濃得化不開的Home Cooking風格: 味道豐富飽滿，擺盤亂中有序，份量十足令人撐到翻去---都讓校園外整條公路上整齊劃一的喬治與瑪莉餐廳黯然失色。
既然講到快樂”谷”，最後便請容我閒扯一點兒時事作結。據說，Google將在中國註冊的譯名，叫「谷歌」---端的是個不倫不類，難怪在網路上給網民們罵翻天。另一有說是「穀歌」，以呼應中國鄉村的田園風情，只是，你叫中國農村上哪兒用Google呢?反之上海的時髦網民不嫌他老土嗎?這種軟趴趴鬆垮垮的名字，我覺得不會work，勸Google的天才們快改，或自己上網google一下找新的譯名---你們不是一直以創意、活潑與自由不受拘束著稱嗎?
阿不然，我拋磚引玉一下好了，既然Google和其他搜尋引擎公司因為唾涎中國廣大的市場，開始非常乖順地配合政府指導，以致於許多服務都只作半套，既然你們要幫某些人遮遮掩掩，該看不給看，凡事只點到為止---一種令人類文明倒退的罪行---的話，那Google，你到中國去改叫「股溝」吧!
Herwig Austrian Bistro網址
http://www.herwigsaustrianbistro.com/herwigs.html
(謹以此文獻給我最親愛的快樂谷朋友，祝你們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