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盡天涯 成長是包容傷心的一切理由；生活是早上的兵荒馬亂與晚上的燈下樹影；寫作，不過是與自己和世界對話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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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玉鳳

 

你有否想過，有一天，路環會沒有黑沙海灘又再沒有山？原來，那不是沒有可能的。

和多數在澳門半島長大的朋友一樣，我對路環的最初印象，來自小學開始時的黑沙旅行。小學時老師不讓我們下水，黑沙旅行是坐在松樹下玩沙看海，那時覺得海灘很寬闊，好像要跑一百米才可以從松樹林跑到水邊。中學時每年的春、秋二季旅行，目的地仍然是黑沙，那時可以涉水，不可以游泳，我們都是在先在海邊學會玩火星撞地球，然後學著遠足，以能走上疊石塘山的伶仃石為榮。海灘和山的記憶，其實是多數澳門人的成長痕跡，也是我們少有的郊外記憶。

早在2000年，黑沙海灘開始面對海沙大量流失的問題，沙灘日漸縮窄，沒有人說得清楚箇中原因，只知道那是｢自然環境的改變｣，政府有點無能為力，只能用填充海沙的方式人工填沙灘，新填的沙多是黃色的，海灘原有特色的｢黑沙｣看上去還是不斷減少。今天，我長大了，海灘窄了，從松樹林到水邊，不用跑的，走下去也就十來步而已。這個海灘，會不會有天窄得連我們玩火星撞地球的空間也不夠，甚至是從松樹林旁一踏下去就是海？我不知道，因為那是｢自然環境的改變｣。

如果黑沙海灘的失去是｢自然環境的改變｣，我們只有補救而別無他法，那麼，對人為的破壞就必須要盡力制止。最近，有發展商要在路環疊石塘山腳田畔街地段建百米高樓，這種計劃，對山體一定有影響，對澳門的環境和生態也必定有破壞，本土生態學家陳俊明在我們的專訪時就說得很清楚：破壞疊石塘山，澳門有八成昆蟲會消失，更不用說其他有連帶關係的自然生態了。而且，破壞是連發展商也承認的事。發展商蕭德鴻早前在回應記者項目會否破壞環境時，說的就是：｢破壞到處都有，又不只我一個。｣而且，他將自己的環境破壞行為，看成是一個經濟發展項目，說｢會堅定不移的發展下去！｣。

面對這種人為的、仍未發生的破壞，政府居然和面對｢自然環境的改變｣導致的黑沙海沙流失一樣無能為力，甚至為發展商的項目主動護航，工務局局長賈利安在計劃尚未批出時，將「路環80」──即現行的在1992年頒布的文物保護法令（第 83/92/M 號法令）的規定，解釋為海拔八十米以上的路環山體才被列為保護區，在保護區範圍內的綠化區才需要諮詢文化局的意見，說這次在田畔街地段的發展項目，因為所在土地低於海拔八十米，所以不在法令保的範圍內。也就是計劃連文化局的那一關也不用過，又說因為土地屬私人所有，連批給土地的公聽會也沒有需要舉行。

是的，澳門的法例不完善，城規法和新的文物法永遠無法在立法會通過，所有保護都沒有法律工具來加持，我們沒有整體城市規劃，過時的法律保護不了新的形勢，城市卻永遠在發展，然後是市郊在發展，到今天，連我們少數的幾座山──松山、大潭山、小潭山和疊石塘山，都要一一發展。再這樣下去，是的，有一天，我們也許真的看到這樣的一個路環：沒有黑沙，沒有山。

原載2013年4月號新生代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