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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0*14﹞
「明天開始你不准再跟那個叫什麼小莫的來往了！」
「為什麼？」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快點睡，明天開始我會叫老張開車送你上下學。」
「不管，你至少要給我一個理由！」
「你聽我的準沒錯，他是個同性戀全身都是病，你跟他在一起只會學壞，不要忘了你可是要考上台大醫科的啊！」
「不管你說什麼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愛他，我愛小莫！」
「啪！」響亮的一個巴掌落在小皮的臉上且打得他頭整個撇了過去。
「到底我是你媽還你是我媽呀！聽我的會有錯嗎？你現在就立刻去洗澡睡覺，而且明天開始不准跟高小莫那個死人妖來往了！」說完，小皮的媽媽便自顧自地回了房間，留下不知所措的小皮站在房門口。

小皮關上房門，一個人瑟縮在房門旁的牆角，抱著他跟小莫的合照，什麼事也不做。雖然不想哭，但是眼淚卻很不爭氣地一直掉在兩人的合照上。

﹝2001*10*22﹞
連著好幾天小皮都被老張開著還算豪華的家用轎車接送於學校與家中，他哪裡也不能去，就連平時去唸書的圖書館都不能去了。他的處境和被軟禁的祝英台可以說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只是小皮完全不哭不鬧，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甚至於他的生活作息也更加地正常，每天準時早上六點半起床刷牙洗臉，七點整坐上老張的車到學校上課，晚上六點踏進家門……，然後，十一點三十分準時熄燈入睡，如此一天一天地循環。

今天他卻有點不同。
凌晨兩點，他起床抓了幾件衣服以及皮卡、提款卡塞到背包，然後換套乾淨的衣服，穿上外套便躡手躡腳地出門去了。
不曉得走了多久、等了多久，他才攔到一輛願意載他的計程車。
「麻煩景美興隆路二段！」
「好的沒問題！」
一路上小皮在車上沒有說什麼話，只是隨便看看延路他還算是熟悉的街道，因為這些路他和小莫是有一起走過，或是坐車經過的。到了目的地，他掏了150塊給了司機，還說了聲：「五塊就不必找了！」
「謝謝！」

站在小莫家那幢公寓的一樓外，他撥了通電話給小莫。
「喂！哪位呀……」小莫從睡夢中恍惚地接起了電話。
「小莫，我是小皮！我在你家樓下！」
聽到多日不見的小皮正在自己家樓下，小莫又驚又喜地突然完全醒了過來，說：「小皮！你等一下，我幫你開門，你先上來再說！」
「嗯！」

一進到房間，小皮立刻把小莫緊緊地抱在懷裡，直到箍地小莫有點不舒服才放開他。
「我以為我再也不能見到你了！」說著說著，小莫又差點要哭了出來。
「乖！沒事的，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小莫，我問你：『你相不相信我？』」
「相信呀！我怎麼會不相信你！」
「那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你願不願意？」
「……」
「快點說，如果你願意跟我走那就快點收東西，如果不願意我就立刻離開不說第二句話！」
「你是說……跟你一起離家出走嗎？」
「對，就是這樣，要不要沒有第二句話！」
「好！你等我收東西！」

當小莫收完東西，立刻與小皮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2001*10*23，離城，第一天﹞
「小皮，你有沒有想到我們要往哪裡去呀！」
「至少先離開台北吧！一切就邊走邊想吧！」
「小皮，我們可以一起去六福村玩嗎？從跟你在一起開始，就很想跟你一起去六福村玩了，只是都沒有機會！」小莫想了一下，又開始像個小朋友似地向小皮索求。「可是呀！如果小皮不想去就算了，沒關係！」
「為什麼不想去，小莫要去的話，小皮就也要去呀！」

說完，屬於行動派的兩人就搭上公車到六福客棧去轉乘開往六福村的專車。
到了六福村，兩個人立刻變成兩匹脫疆野馬，瘋狂於各個遊樂設施之間，完全看不出今天是他們離家出走的第一天，反而比較像是兩個人開心地在約會著。

﹝2001*10*24，離城，第二天﹞
「小皮葛格親親！」
「為什麼要我親你，哼！不要！」
「小皮葛格親親嘛！」
「不要，小皮葛格他説他不要跟你親親！」
「你很壞ㄟ，愛欺負我，不理你了啦！」
「真的嗎？小莫底迪不理小皮葛格了呀！那小皮葛格也不理小莫底迪了唷！」小皮說完便轉身背著小莫假裝呼呼大睡。
「吼唷！不可以啦！小皮葛格不可以不理人家啦！你不理人家的話，我哭給你看唷！」
小皮一聽小莫要施展出淚眼攻勢，還真的是只有低頭讓步面對他坐起身來。「好了，我起來了！你叫我起來幹什麼？」
「不管！要先親親我才要說！」
小皮二話不說立即用他的嘴貼上小莫的嘴，然後說：「好了！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沒有啦！只是要叫你起來吃我剛剛幫你買的早餐！」
「媽的咧！你居然為了這種事不讓我睡覺！」
「沒有啦！其實……」說到這，小莫突然語重心長了起來。「其實，我想問你，我們這樣離開台北，完全沒有認識的人可以收留我們，這樣什麼事都要花錢，我們有那麼多錢可以花嗎？」
「不用擔心啦！我有一個連我媽都不知道的戶頭，裡面有將近十萬塊，短期之內一定夠我們花。」
「可是……」
「不要可是了，我的就是你的呀，不會要你還我啦！」

﹝2001*10*25，離城，第三天﹞
天空很藍，風很輕，兩個人躺在山崗上的草地，彷彿就像是一幅愜意的畫作，作者是無名氏。
「你這樣跟我跑出來，會後悔嗎？」
「剛開始有一點，因為怕會被抓回去。」
「那現在呢？」
「只要能跟小皮在一起，我就什麼都不怕！因為你會保護我！」

﹝2001*10*26，離城，第四天﹞
「小莫，問你唷！如果你沒有跟我一起跑出來，你以後要幹什麼？」
「可能就考大學，畢業之後就業。嗯！大概就這樣吧！你呢？」
「我喔！跟你就完全不一樣，你的太平常了啦！」
「不然呢？我就只想這樣平淡過完一輩子呀！」
「吼！就說你沒有冒險家精神！如果是我就會大學畢業就搬出來，先用第一份工作賺一大筆錢，等錢存夠就搬出來自己住，當然我要你跟我一起住呀！這樣子我們就有我們自己的空間了呀！」
「嗯！那你會不會哪天遇到別的更可愛的底迪就把我趕出去？給我老實說唷！」
「那是一定的呀！等我找到更好的底迪當然要把你趕出去，才不會想把你這笨蛋留在身邊。」
小皮還沒講完，小莫就在一旁哭了起來，說：「那……你幹什麼還要找我跟你一起離家出走……嗚……嗚……！」
「哈哈哈！騙你的你還以為是真的！」一邊說就邊把哭得不成人形的小莫抱在懷裡。「小皮不會不要小莫啦！乖！葛格剛剛鬧你的！」
但是，不管小皮怎麼說小莫都還是哭個不停，似乎心裡有個缺口似的，不哭便覺得不痛快，而小皮只能抱著他讓他在自己懷裡哭個痛快。

﹝2001*10*27，離城，第五天﹞
「小皮，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嗯！想一下唷！」
「還要想喔！真沒誠意！」
「好啦！想到了，其實我喜歡的是你的自由自在，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用去考慮家裡的安排。」
「你其實一點都不想考醫科？」小莫對於小皮的回答突然冒出這個恰似肯定句的疑問，似乎是想證明些什麼。
「你……都知道了嗎？」
「應該吧！因為之前在圖書館唸書，我發現：雖然你都不太愛唸書，可是只要是在讀電影雜誌或是一些電影相關書籍時總是非常認真，還會做筆記，所以就猜到你唸理組只是為了家裡。」
「不過那又怎樣，現在都跑出來了，不可能再回去了。何況，我們連高中都沒畢業，能幹什麼呢？遠大志向，根本就是個屁！」

﹝2001*10*28，離城，第六天﹞
晚飯後，小莫一個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夜空。
「怎麼啦？一個人在這發呆。」
「沒有啦！」
「不用騙我了，向來只有我騙得了你，你才騙不了我。快說，你在想什麼？」
「我……我……我在想家。」
「喔！想家啊！那我們明天先去租間房子，然後我們住在一起，這樣我們就有屬於你跟我的家了，然後還要……」小皮說到一半立即被小莫打斷。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小皮，我們回家好不好？回家！」
「哼！你有沒有搞錯啊？當初問你會不會後悔，你說只要能跟我在一起怎樣你都不後悔！現在才出來多久你就想回去了，走啊！有本事你就走啊！現在就走！快點回家找你媽喝奶啦！」
「小皮，不要這樣嘛！」但是，小皮什麼也聽不進去直接回房去。

﹝2001*10*29，離城，第七天﹞
一早，小皮醒來，發現小莫躺在自己身邊，可是很明顯地看的出來他一夜沒有闔眼。「對不起！昨天不該兇你的！」
「沒關係啦！我只是想跟你說，我覺得，以我們現在的能力想要反抗這個大環境實在是太不可能了。但是，如果今天我們已經大學畢業，有了好的社會能力基礎，要對抗這個世界，甚至於創造一個我們想要的世界，都是有可能的呀！回家或許不會是最好的方法，但是，至少回家我們才有機會找到最好的方法呀！難道你不想要有一個安定的感覺嗎？」
「或許吧！當初根本就不該那麼莽撞地就找你和我一起逃出來，而且是什麼計劃都沒有的狀況下。你真的想回家嗎？這次不能再後悔了唷！」
「不會後悔，這次我是真的決定了──我要回家，而且是我們一起回家。小皮，你說好不好？」
「呵呵！當然好，怎麼會不好呢！小莫底迪說的當然小皮葛格都會覺得好！」說完立即親了一下小莫。「那現在快點收東西，不要又慢吞吞的，收完我們立刻回家！」
「哼！是誰慢吞吞？你剛剛還沒醒來時，我就都收好了！」
「屁啦！你哪有都收好！」轉瞬，小皮把小莫的背包拉鍊拉開，然後把全部東西倒出來。「哈！你東西都還沒收！」
「吼唷！不算不算！哪有這樣的！」

「笨蛋小莫，台北車站到了唷！起床準備下車了喔！」
「小皮葛格親親！」
「不要！」
「葛格親親嘛！不然我不起來！」
「吼！你很任性喔！」雖是這樣說，還是答應了小莫的要求。

兩人走出台北車站，又是一個豔陽天。
「幹！」
「怎麼了？」小莫對於小皮突然地罵出髒話感到意外。
「沒事！只是突然被太陽曬到感覺不太舒服，痛痛的！」
「沒事就好！小皮，我等一下陪你回家好不好？」
「喔！好呀！」

當兩人走到小皮家門口，發現大門並沒有關。門一推開，小皮傻眼了，而一旁的小莫更是不可置信地瘋狂尖叫。他們看到：客廳播放著佛經，小皮的媽媽憔悴地在靈堂前唸著一遍又一遍的往生咒，靈桌上金童玉女中間的照片是──小皮。

﹝2005*6*4﹞
午后的天空很藍，徐徐微風吹來。我躺在樹下，回憶著一切又一切有關於我與小皮的點點滴滴。彷彿一切都還是昨天的事一樣，當然我知道小皮不會再回來了。
「小皮，明天是我的畢展，也是你的畢展，我們的電影『離城記』明天晚在大禮堂播放喔！」我不曉得他會不會聽到，但是我還是站在傳播學院往山下的操場大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