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嘉義 ︿一、北門驛﹀
我們走過風雨
走過數十年的歲月
只留下身上的補釘
和頭戴鐵板鋼盔
某些藝術家
手背在身後
左看看
右看看
就是看不見我
曾經運下多少台灣杉木到日本
運上多少遊客去賞櫻
北門新站就建在隔壁
和我擔任相同的任務
只是
只是沒有我當年風光
你在我身上彩繪也好
在我內部雕塑也罷
那是隨著時光遠去
逐漸暗淡的一顆星
林森路旁的杉池
也不再閃著五彩光芒
和一匹逐漸衰老的馬一樣
只能在馬廄
喘氣
嘆氣
︿二、中央噴水池﹀
那人從火車站走來
在噴水池旁觀望
和尋常人一樣
有的走向中山公園
有的走向林森路
有的走向南門
雖然南門圓環已拆
許多老人
還在唱懷舊老歌
拉胡琴
唱歌仔戲
我也走向中央噴水池
沒方向的閒繞
一圈有人跟著我轉
拼命喊還我年輕的生命
回頭什麼也沒有
再一 圈許多人高喊 並且
伸出拳頭激動而且熱鬧
回頭什麼也沒有
中央噴水池夜晚
有七彩噴泉
然而 再亮麗
也亮不過
大選時兩邊人馬的叫陣
一邊大喊還我祖先的命
還我年輕的夢想
一邊嚷嚷
不要
不要
中央噴水池
日日噴出七彩的水花
然而
人們沒有看見
︿三、文化路﹀
啊 可愛的嘉義
諸羅山城
怎樣見證人們的快樂
只有走在文化路
手牽著手 肩靠著肩
只有說著甜蜜情話吃可口點心
左邊是當歸鴨蚵仔煎
右邊是春捲沙西米
還有小籠包粿仔條
小市民的小吃
可以搬上總統府的國宴
只要你來慢慢點慢慢吃
還有林家的沙鍋魚頭
人們寧可吃糖炒栗子烏來梨
也不願讀現代詩
走在文化路人們很有文化
忘了吵死人的誰配誰
忘了煩死人的顏色對決
文化路的夜晚
彩色最亮麗
人們不再唱哀歌
人們狂吼著
向前走
冬之火
︿四、北回歸線﹀
讓我們向這一條線
致敬
讓我們向祖先致敬
把我們生在這裡
在這一條線的南北
在某些緯度的範圍內
都適合生存適合發展
可是幾百萬年前
它在那裡
若干萬年後
它又在那裡
諾貝爾獎也畫一條線
有人迷信有人以它躍上籠門
卻也有人不信偏偏拒領
你相信寫實主義那一條路嗎
你相信存在主義那一條線嗎
還有
還有很多主義
在山城南方
人們建了一座小小公園
立了一個小小的碑
啊……我向公園致敬
我向碑文致敬
︿五、北門新站﹀
穿上全新衣裳
擺好盛大排場
本以為
會像我兄弟一樣風光
有絡繹不絕的遊客
以及
一車車滿載的
杉木
然而
只有風前來買票
有一對八十好幾的老夫婦
有站前喟嘆
本來每天還有一兩班車
後來竟至周末例假才
發車
如今
只剩年年櫻花祭
我站在冷風中
等待冬日最後一抹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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