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中體會孤獨——《心是孤獨的獵手》讀後＠Koujiの不合時宜的偏見

2015-01-01 21:54:52| 人氣89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我在夢中體會孤獨——《心是孤獨的獵手》讀後

推薦 1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這種悲哀既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也不能理解。

夢裡，辛格的故事緩慢地進行，但只有安東尼帕羅斯模糊的形象，夢的內容一樣模糊不明，卻有一股悲傷的感觸逐漸累積，累積、累積，直到夢再也負荷不起這股悲傷的重量，於是醒來。在午夜三點四十三分，再躺下，我擔心這一潛沈的哀傷會再度來臨。

故事是圍繞辛格這位聾啞者展開的，順著時間箭頭的方向緩慢進行，幾乎是均勻地訴說他以及另外四個主要人物——比夫，冷靜而喜歡思考的咖啡館老闆；傑克，一心一意想讓所有人「知道」資本主義真相的酒鬼；米克，擁有音樂天賦的小女孩，心願是有一架鋼琴，以後成為音樂家；考普蘭德醫生，一位宣揚馬克思主義以爭得黑人民權的黑人老醫師——的孤獨。

這四位孤獨者在各自追求的理想的道路上屢遭現實的阻礙，但真正讓他們受不了的，是他們不被理解——除了聾啞人辛格之外，所以辛格成了他們傾吐的對象，因為辛格會默默地坐著，雙手插進褲子的口袋裡，認真看著他們說話（以便讀唇語），露出理解的笑容——所有人都覺得只有辛格理解自己，和自己共守著孤獨的夢想與祕密。

這四個人守著自己的孤獨。如果人們單獨地品嚐著自己的孤獨，那是否將他們聚在一起，便能讓他們相互取暖，不再孤單苦悶呢？一開始，每一個人都是單獨去找辛格講話，他們不斷地講，辛格默默地聽。但等到這四個人同時出現在辛格的房間時，每一個人就像刺蝟一般，身上的尖刺不但令人難以接近，甚至互相刺傷。

這五位主要人物的故事，基本上是均勻的，但單獨講辛格的部分相較起來還是比較少的，然而，在其他四位孤獨者的故事中，總是會有辛格的存在，不論他是否在場，這樣的敘事方式，反而更逐漸加深了辛格這位主要人物在讀者心中的印象以及對他的情感，以致於，最終，辛格的孤獨可能是著墨最少的，卻是最主要、最強烈的悲哀。

作者的筆調是平實的，沒有刻意的誇張手法，也沒有蓄意製造的戲劇效果，整本小說所散發出的那種孤獨的感傷氛圍，是透過人與環境、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展示」出來的；但真正構成這部小說的整體氛圍的是，故事敘述得非常輕、非常淡：米克失去了她的童貞，只有「就這樣發生了。／就是這樣。」兩句話；安東尼帕羅斯的死訊則只有一張字條，「紙上說安東尼帕羅斯死了」；而作為故事最主要情節的辛格的自殺，也只是寥寥幾筆帶過：「休息過後，他喝了一杯冰咖啡，抽了支煙。洗完菸灰缸和杯子，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槍，向胸膛開了一槍」。這樣輕淡的敘事，反而使得孤獨的悲哀一點一滴地注入故事的行進中，滴進了讀者的心裡，最後甚至滲透到骨子裡，像是一種巫術、一種下蠱，使那深沈的感覺揮之不去，「這種悲哀既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也不能理解」。

論者多提到四位孤獨者（以及小鎮裡其他人）都將辛格聽他們訴說時的神色與姿態「誤讀」成辛格是唯一理解他們個人內心秘密與苦悶的人；但實際上，是否辛格對安東尼帕羅斯迫不及待地傾吐，是一更主要也更大的「誤讀」呢？以致於，相較於辛格死後，四位孤獨者尚能獨自走在自己人生的道路上，而辛格失去了安東尼帕羅斯之後，只能選擇以自殺來躲過「孤獨」這一不能承受的重？

作為一種類中蠱式的閱讀，我，似乎只有透過類似精神分析式的翻譯過程來將難以描述的內心感受，一絲一絲地轉譯成文字，才能免於這夢的追索，而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