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的一個尷尬處境＠Koujiの不合時宜的偏見

2013-05-18 21:21:44| 人氣89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讀者的一個尷尬處境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許多讀者可能都有過這樣的經驗：當在看一本小說——尤其是長篇小說時，經常看到後面，對前面的一些情節已經記不清楚了，更不用提其中某些人物的名字、作者的伏筆或暗示、美妙的描寫或句子等等，這些細微的細節經常是被讀者漫不經心地一眼帶過，遺留在記憶的邊緣。

這是屬於閱讀的遺忘的一種（另一種在我的〈Jorge Luis Borges《詩藝》短劄記之三之一〉中已提及），Milan Kundera在討論「遺忘」這個主題時舉過一個例子。在福樓拜的《情感教育》最後，弗雷德里克與年輕時的朋友戴洛里耶再次相遇，他們談論起了年少時第一次逛妓院的經歷，故事便在兩人對過去的追憶中結束。關於這個結束，Milan Kundera做了這樣的評論；

……逛妓院的主題並非是新的主題。它並非“突然”出現的。它在小說的開始，第一部分第二章的最後就已經展現出來了……。然而，福樓拜對這一“共同的冒險經歷”究竟是什麼卻隻字未提；他一直等到小說結束時才來講述，讓這陣歡快的笑聲的回聲（“在大街上放聲大笑”）跟最後幾句話的憂鬱結合在一起，成為同一個細膩的和弦。

可是，雖然在整部小說的寫作過程中，福樓拜本人一直都聽得到這對朋友之間的默契的笑聲，但他的讀者馬上就忘記了。等到他讀到最後時，提到兩人逛妓院對他來說喚不起任何回憶；他聽不到什麼和弦細膩的音樂。（《帷幕》，董強譯）

不過，既然閱讀是一件屬於個人的行為，這樣的輕忽與遺忘，讀者自己通常是不太在意的，反正也不會有人知道，不是嗎？但是，如果這種不經意的遺忘（或漫不經心）被作者當場抓到的話，那就有點尷尬了。

──小姐，您怎麼在讀上一章時如此心不在焉呢？我在那一章裡給您講過，我母親不是舊教徒。

──舊教徒！您沒有給我講過這件事呀，先生。

──小姐，請原諒我再把話重複一遍，我白紙黑字，明明白白給您講了，講得一清二楚。

──那麼，先生，我一定是漏看了一頁。

──沒有，小姐。您一個字也沒有漏看。

──那麼我是打瞌睡了，先生。

──小姐，您要是找這樣的藉口，就傷了我的自尊心了。

──那我，我坦白說吧，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件事。

──小姐，那正是我指責您所犯的錯；而且作為對這一錯誤的懲罰，我一定要您馬上翻回去，也就是說，您讀到下面的句號時，就翻回去，把那一章從頭到尾重讀一遍。（《項狄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