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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色．戒》的情慾場面，我深深覺得：李安導演真是個八面玲瓏的狠角色。
他喜歡人性的衝突、喜歡無以名狀的情感壓迫，他將很多東西推到極致，推到邊陲，然後敲擊著觀眾的感官神經。
他的題材或許大膽，影像卻極度的溫和，看似沒有殺傷力，只是淡淡地說著一則故事，故事推演過程或許緩慢、沈穩，可是觀眾的眼光卻怎麼也離不開畫面。

早年看他的作品，我覺得李安溫和過了頭，《喜宴》如此、《飲食男女》也是如此。
後來才知道，他的溫和是為了包容議題中的尖銳。
所以同志問題，得以在笑鬧聲中獲得最完美的結果；父親暗許兩個男人的情事、男女主角擦槍走火終於有後、母親雖不能接受兒子是同志，卻對兒子得以和女性成婚一事感到釋懷....。
所有的難題都在結局前解決了、所有的問題都因為每個不同角色的妥協，而有了完美的結果。也許那不是最好的結果，卻是最恰當的選擇。

說李安導演八面玲瓏，當然沒有貶低的意思，而是他替觀眾設想的結果。
他即便挑戰觀眾道德底線，卻總在最後關頭收線，讓觀眾不至於過度尷尬、不自在，進而接受他要傳達的訊息。

《色．戒》跟《斷背山》都有情慾場面，都是愛的癡狂、愛的炙烈、愛的跌跌撞撞。
為什麼《斷背山》的情慾場面明顯比《色．戒》要保守許多？
因為《斷背山》不能是《色．戒》，不能用一眼看穿的情慾戲來表現愛情的推演。
《斷背山》的保守溫和是必然的基調。電影如果拍的過度激進，就會惹腦保守人士，而這絕對不是李安樂見的結果(即使如此，溫和的《斷背山》，還是惹腦了不少人～～)。
所以，李安用了最安全的方式講電影，少量的情慾、大量的留白。留白的好處，既可彰顯同志愛情的處處受限、又可讓普羅大眾得以接受。
全球超過1億美元的票房肯定，證明以溫和基調講激進的故事，確實比較容易讓人感同身受。

《斷背山》的商業成功，是否間接促《色．戒》的大膽奔放？
我不是導演，自然無法回答如斯問題。我只能說這兩部電影的推出順序實在巧妙。
如果先有《色．戒》才有《斷背山》，我認為《色．戒》可能不會是我們現在看到的模樣。

《色．戒》為何要讓兩個主角大演床戲？
為什麼不呢？既然觀眾都能接受兩個大男人在銀幕上接吻、露屁股，沒道理不能接受男女全裸的雲雨啊！
況且，裸露不代表李安導演不將觀眾情緒考慮在內，相反地，即使是裸露場面，都能感受到導演的小心翼翼。
《色．戒》的情慾戲，拍的激情、唯美、動人，觀眾看得臉紅心跳，卻不反感。
這讓我想起蔡明亮導演的《天邊一朵雲》。我猷記得觀賞《天邊一朵雲》時，如坐針氈的不自在感受、記得大銀幕上主角淫聲浪語時，全場觀眾的尷尬笑聲。
《天邊一朵雲》的性愛場面看來粗俗、毫無美感，來自導演刻意強調性愛的機械性、要讓人不痛快、帶有寂寞、痛苦的感受。
從蔡明亮導演對性愛場面的處理，便能看出他的不妥協、還有對自己意念的堅持。在他的電影裡，觀眾反應往往不是第一考量吧。
兩個導演，一個念玆在玆都是觀眾的回應、一個努力挖掘觀眾忍耐的底線，兩者票房上的差異，說明了不同創作態度所獲得的不同結果。
這又回到一個老問題：「藝術創作該將觀眾放於胸中？還是只須自由創作，不問他人觀感？」

創作，沒有對錯輸贏，只有觀眾懂不懂導演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