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夏威夷11：兩個懺悔＠妞妞的沙龍

2011-07-04 00:23:35| 人氣1,625|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明媚夏威夷11：兩個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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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山國際機場牆上的夏威夷地圖

夏威夷航空

夏威夷航空的空中小姐

從空中俯瞰檀香山國際機場

人常常犯錯，有時候還是不可原諒的錯，我平時就大錯小錯不斷，連去夏威夷度假也沒能避免。兩件事都發生在機場，使得夏威夷航空那美麗的機身成了喚起犯錯記憶的圖騰。

去茂宜島那天，我們晚上搭著夏威夷航空的班機回到檀香山機場，九點多，Roberts Tours的小車來接我們回旅館，上了車，後座已經有一對日本小情侶等著，司機先生開始點名，問了姓名又問回哪一家旅館，到小情侶時，男孩愣住了，幾秒都沒答話，Roberts Tours的司機們很多是通曉英日雙語的，正要換聲道，女孩突然聽懂了一樣，大聲用日式英語回答希爾頓：“HI-RU-TON!”我不知是因為疲憊失去自制的能力，還是在茂宜島一天清靜後回到觀光鬧區的不耐，居然笑了起來：「Hiruton妳個頭啦！」聲量大得一說完就馬上後悔了，路上，大家若無其事聊天，小情侶坐在後面，聽不見她們說些什麼，下車時經過我們走向車門，很有禮貌地向司機點了點頭，我看那女孩窈窕的身材穿著迷你裙，露出兩條白皙長腿，秀秀氣氣，我怎麼那樣傷人呢？很想衝下去向她道歉，可是車裡眾目睽睽，真面對面了，我能說些什麼？

住在加拿大，我切身明白語言不僅是溝通的工具，還是權力的表徵，幾次上課因為英語不輪轉，要不詞不達意要不鴨子聽雷，被學生取笑，笑聲就像我說「妳個頭啦」毫不顧忌，我有時窘得臉紅，有時哀嘆自己的語言能力。可是，人人都擁有母語，說英語、說中文、說日語之間沒有優勝劣敗，在異文化接觸的時刻，許多人選擇了寬容、耐心地聆聽，小人卻仗著在地的優勢欺凌人，這種勝利是虛浮的，我聽不懂你的語言，你倒來聽懂我的語言試試看？我隨時可能是無理的語言競爭的受害者，如今卻卑劣地成為加害者了！我譴責自己，對那日本女孩無辜成為我莫名情緒的犧牲者感到懊悔，整夜被沉重的心思攪擾得難以入眠。

第二天我們去大島，晚上八時許搭夏威夷航空班機返回歐胡島，熱帶木屋樣式的Hilo機場二樓長長的露天陽台上是一座座登機門，欄杆下一長排座椅給人坐，帥哥J和瑞士來的飛行員小伙在我右邊聊得起勁，左邊是一位老先生，是黃皮膚的亞洲人，皺縮的臉上浮著斑點，個子瘦小，拄著一根拐杖，我坐著沒打算說話，手肘白天給蚊子叮的一個疱癢起來了，無意識地伸長手抓起癢來，越抓越癢、越癢越抓，突然聽見沙啞的聲音：“Are you ok?”我驚詫地轉頭，老先生正凝視著我，眼神很關切，我慌忙答沒事啦，在那令人尷尬的靜默裡，問候的話一句句冒出來，老先生住在哪兒？來茂宜島做什麼？為什麼去歐胡島？虛構的對話在腦海縈繞卻說不出口，登機時間到了，老先生立刻站起來一拐一拐往刷票口去，我正看得心驚，一位看去也是亞洲人的中年先生跑過來扶著老先生，親人嗎？還是熱心的陌生人？我在不到一個小時的飛行中終於下定決心，知道若繼續沉默，回去必定又是懊悔，下機後走向行李認領處時一直找，原來中年先生已經向工作人員借來輪椅，正推著老先生也往門外走呢，我忙跑上去敬了一個禮：「再見！」老先生笑了，滿臉漾起笑意，我於是跟著團友一起到旁邊的停車場，Roberts Tours的小巴士還沒來，我卻不太安心，老先生怎麼離開呢？回頭看，他正獨自坐在走廊下，默默注視著前方，那位中年先生在幾步之外講手機，我跑回去，站在老先生身邊，他抬起頭來看是我，又是滿臉謙和的、熱切的笑，接著，竟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緊緊握住我的手。

中年先生叫來了一輛計程車，扶著老先生上車後，我們的巴士也來了。進市區的路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往外看，一幢幢建築物唰唰後移投射成一束束光影，我的眼前漸漸一片迷濛。人的肉體是如此孱弱，老先生多麼像我的外公、我的爺爺、或者任何家鄉的長輩，他們的笑容那樣安靜，卻也那樣溫暖，我自以為強壯，對長者的關懷卻無以為報。前一天的錯誤若還有糾正的餘地，今天我徹底覺得自己是個無能的人，無法喚回光陰，無法讓老先生恢復健康，無法為老先生做一點什麼，只能在夜色下依依不捨說再見，深沉的悲哀湧上心頭，淚水止不住流著。

茫茫人海，我們每天都與人相遇，可能是良緣，也可能是遺憾。犯錯最可怕之處，是時間過了便不能回頭，那揪心的事件之中我們可以做決定做選擇的機會再也不重複了。區區凡人的我，在夏威夷那遙遠的島嶼上體認了普世的人性，想汲取教訓，不僅學習尊重，更學習珍惜與胸懷美善的人共處的每一刻。

我要檢舉

台長：妞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