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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9 22:58:21| 人氣28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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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初歇,楊柳岸,曉風殘月。他凝望著自己的墓地,那草率得令人傷感的墓地,茫然無語。他就這樣的走了,是悄然的、是悵然的,也是愴然的。屢躓在心慟與幽怨之間,只因為,他希望找到自己的伯樂。

回首當年,書香世代、風度翩翩、才情橫溢的他,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將會如一滴滴晨曦的精螢剔透的凝露般美好。可是,他的才情,偏偏是把他封鎖在無底深淵的兇手。多次對功名的追求,都因為他出入青樓狼藉的聲名,一次又一次落空了。他並不特別喜歡與那些歌妓周旋,只是,他對那些淪落風塵的女子,都存有一份憐惜。他明白,哪一個是天生性殘,非得在男人堆裡周旋?他同情這些風塵女子,特意為她們填了一些詞。可是,世人卻認為他寫的是艷詞,沒有一個人明白他筆下的情愫。

謫仙人也許慨嘆自己懷才不遇,但他總算遇上了知音——那個和他一樣憂國憂民的子美。他呢?他連一個知心的朋友也沒有,更遑論有知音人了。他戰戰兢兢去找宰相晏殊,因為大家也是作曲子的,或許會得到晏殊的了解。可是,晏殊只是淡淡的說:「我雖作曲子,卻沒有『針線閑拈伴伊坐』的句子呀!」他先是錯愕,再是落空,後是絕望,然後憤怒!難道天下之大,也沒有一個人能真真正正了解他?難道他的一生,也要像殘風敗絮般,不堪別人一顧?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浮名?他真的這樣看待功名嗎?還是,一如自古以來懷才不遇的文人,強作瀟灑,安慰自己的一句輓歌?輓歌?好一句輓歌!為了得到皇帝的賞識,皇帝的了解,他努力的寫下自己的作品,卻因為詞中的句子與太上皇的輓詞相合,他最後一個大展鴻圖的機會,就這樣湮滅了。枉他一番苦心將名字改作永,枉他滿懷希望以為可以得到皇帝的欣賞,皇帝的了解,換來的,卻只是顛沛流離的羈旅生涯!

暮雨瀟瀟,霜風淒緊,殘照當樓。在京城找不到知音人,連柳家的人,也沒有一個是了解他的。他帶著剪不斷的苦楚,開始過著羈旅行役的生活。他先後當過餘杭令、著作郎、屯田員外郎等在別人眼中彷如輕沙的小官。仕途的失意、旅中的愁緒、離別的傷痛,皆不是靠片言隻字所能表達的。特別是對那位「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的佳人的思念,就更難以文字來表達出來。只因為,世間上,只有這位佳人,才是真真正正明白他的人。只有這位佳人,才令他在苦難的浪濤裡,得到少許安慰。

伯牙因失去了知音而摔壞了琴,他呢?他連放棄作詞的資格也沒有。他的詞作流行於民間,只因為人們都認為他的作品通俗,而不是真真正正了解他作詞背後的深意啊!那些「文人雅士」,卻因為他終日流連於鶯鶯燕燕,而認定他的作品為淫冶謳歌。沒有人願意用心了解他的作品。敗荷零落,衰楊掩映,浪萍難駐。他在時間的河流裡,尋尋覓覓,得到的,只有絕望與遺憾;留下的,亦只有那荒涼的令人傷感的墓地。

走了,他的確是走了。他走得很瀟灑,除了破舊的衣衫外,身無分文。柳家的人不願花錢來埋葬他,只有那些與他深交的歌妓,籌了些錢,把他埋在靜土裡。他凝望著自己的墓地,被雨水洗濯過後,四周的野草,掛著的,都是他的宿淚。

台長: 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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