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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05 02:55:50| 人氣43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旅鄉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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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鄉下去看了一下。只是覺得夜裡的星星,好像不似從前那麼亮了;只是覺得汗水被溫暖難為情地蒸散的感覺……再也傳不到,此刻我腳下的這片土地……有一種被遺棄的落寞……但,也許是因為遺棄是雙方面的不發一語吧……任由時間……看透且殘忍的撕裂,晶澈的稚心,嘹亮唱給這片土地的歌。

  站在田裡吹著風,聽著空氣向我這個叛徒訴說著,他是怎樣看著這個小鎮的漸變,又是如何無奈地等著懷抱夢想的孩子們,重回他輕盈的拂觸。只是,真正悔了的人兒……此刻只得站在這裡,讓歲月的沙混濁了這原本純澈的一切……默認了所有的罪行……

  想起剛剛在廟會裡,許多年長的長輩的讚美……「哦~變這水~大人了耶~好嫁尪了啦~」「哦~阿妹仔魯大漢魯水呢~」「哦~聽你阿媽講置學校攏考第一名哦~」……然後,轉身,猛然看到來自於很久不見的兒時玩伴,眼裡驚訝的眼光……

  「妳……真的變好多哦!跟小時候都不一樣。不過倒有一個地方沒變!」
  「哪?」
  「妳的眼睛啊~還是一樣漂亮,清澈地好像能看透人心……我從以前就一直這樣覺得……」

  頓了一頓……我的眼光,放向了遠處,那個小時我們常常盤踞的遊戲據點。

  「也許那是掩飾也說不定……這樣說謊永遠不會有人懷疑。」
  「不是吧……總覺得不是這樣……」

  空氣凝住。兩人都不發一語,只剩下小孩們的嬉戲聲,彷彿在構築一個我們從前的兒時畫面。

  「妳……唸哪?」
  「中山劇場藝術系。」
  「哇~~果然不一樣,妳從小就是村子裡有始以來最會唸書的女生。不過……也是最會跟男生玩在一起的女生……那時我們男生私底下都偷偷笑妳,以後一定沒人要……」
  「我知道,我還記得你那時喜歡一個叫xxx的女生,常常叫我送情書。」
  「她啊……結婚了啦,小孩都有了……」
  「先上車之後不得不補票?」
  「妳怎麼知道?唉~還不就高中就跟一大堆小混混在一起,過不久就大肚子,只好嫁啊~咦~你不是很久沒回來了,怎麼知道?」
  「猜的。」

  其實不用猜……因為留在村子裡,跟我同輩的人,到最後都是這樣。

  「那你要不要猜猜,我現在怎樣?」

  看著他臉上興奮的表情,彷彿自己出了一個我永遠猜不到的難題。

  「結婚了,妻子是村子裡的某個女生。」
  「妳……怎麼……」
  「猜的。」

  沒等他問完,我自己先說了。我將視線從那群小孩人身上移開,望向另一片稻田,看著鳥兒在稻草人身上說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歲月流逝。

  「妳……有男朋友嗎?」
  「曾經有,現在,不知道算有沒有。」
  「是怎麼了?不敢告白嗎?」
  「不是。只是我無法定義她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啊?」
  
  我轉頭對她笑了笑,起身。

  「喂~妳……知道嗎?我一直想跟你說一件事……在你國小要搬離開村子去市區唸書時,可是……最後還是沒說……」

  他在我背後喊著。我知道他正等著我回頭看他,好讓他可以把埋藏在心裡七年多的事,向我傾吐。但,我只是微笑地看著前方,並沒有任何轉身的動作。

  「我……一直都覺得,妳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跟我們都不一樣。也許一部分是因為你很會唸書、功課一直都很好;另一部分……是你常常會突然說些我們聽不懂的話,做一些我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做的事……那時的我,對於總是很特別又跟男生很要好的妳……有一種羨慕……更多的是,一種我也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過~那是好小的時候囉~都七年前了……想不到七年後,妳再次回到我面前,那份屬於你的特別,有增無減……」

  突然走來了一個長得很清秀的女生,看他迎了上去,在女生耳邊說了幾句話,不過我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啊~這是我太太,跟我們同屆,不過是你搬走了後,才搬來的。雖然這樣,有趣的是,她說她看過我跟你那次歌唱比賽的合唱哦!神奇吧,是她還沒搬進來之前,她爸爸帶她從別村來看的。」

  「妳好,我聽過妳小時候唱歌,很好聽,真的,我還記得你們那時候唱情歌對唱,後來還拿了第一名。也是因為這樣,我後來搬進村子後,最先認識的就是阿郎。」

  我依舊對他們笑了笑,沒作任何回應,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要講什麼。

  「還唱歌嗎?妳小時候最愛唱歌了,老人家們看到妳都好高興,因為妳都會唱你拿手的台語歌給他們聽。」

  「還唱,不過台語歌唱得少了,自己沒事也寫寫歌。」
  「哇~還自己寫啊!真利害!啥時出唱片啊~耶~對了,現在唱一首來聽聽吧!讓我這個從前的搭擋,看看你功力有沒有進歩。」

  我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幽幽地開了口。

  「為何一到黃昏,寂寞好深,遮住回你懷裡的路程……我的夜盲症才不會變永恆……」

  空氣再次凝結,接著掌聲浮現……又停了下來。

  「他……嗯……不對,是她……對你好嗎?」
  「很好,謝謝!」

  我微笑著淡淡地回覆,不想說太多。他或她,不都是一樣的嗎……

  「嗯~妳比我們都幸運多了~總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不像我們,一輩子都只能待在這小村子裡了。」
  「小村子有什麼不好……生活很充實,去了都市,人心只會變得腐敗而已。」
  「只是……牽絆有時真的太沉重啊……可是又放不下……唉……不過村子不也就是這樣嗎?一代代地更替,不管再怎麼人口外流,還是聽得到小孩子的嬉鬧聲;還是看得到房子的節比鱗次……很多時候,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選擇命運的權利的……唉……」
  「不是沒權利,是沒有夢,沒有前進的動力了……」
  「唉~也許是吧……」
  「嗯……」

  然後我告別了他們,走往田裡。

  突然覺得,也許前進對人類而言,已成為一種本能,但……守著腳歩的人,期待改變;而變得太快的人,盼望回溯……矛盾是時代更遞下,輕輕的嘆息吧!

  一趟故鄉之旅,我發現了……原來自己的異於常人,不是到了都市後的突變,而是徹底潛藏在我本質靈魂的因子……

  自此,我不再那麼怨恨這個燈紅酒綠的城市,但仍然為那個再不復存在的屬於我的小鎮,落淚在這個夜裡……


台長: 女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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