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好車，打電話。撥通的瞬間又同時意識到，我是不是不該來呢？不是前幾天才見過面嗎？也對啦，一群人一起爬山，沒聊到幾句話。可是，隱隱約約感覺到某種不確定：譬如，問聲過得好嗎？但在雲淡風輕的日子裡，如何沒由來地一句如今可安否？
結果在這次約會後我並沒有依先前計劃回新竹，小50機車在棋盤裡呀繞阿繞，念頭一轉便到基隆路的朋友家，直接上樓，沒有預告。先拎好幾灌啤酒舖展出Man's talk的氣氛。兩天前他異常地發了封"非轉寄"的email，辛苦地敲打熱血男兒胸中鬱悶洋洋數百字，很快地再回敬他數百字。
雖然自以為認真回覆了，卻也同時清楚我所見的都是表象，文字的魔力尚未大到鬱結全數盤出，彷彿嘔吐物；我的回覆既不像安慰，兼不具鼓舞，連催吐藥丸都稱不上，何不若無其事走近，話話家常？結果這個surprise小把戲延遲了近一小時，友人才從加班中趕回而抱歉連連。
上樓梯前還是決定預告一下，畢竟家中有女主人了，我沒有權利再率性地說「哇勒，來找你是給你面子…」
有些朋友是日間部，譬如同事。下班後乾淨俐落道別，說「再見」是實情，但又常常應酬得很。這個朋友屬於7-11，只是很少光顧，煞那間莫名令我感到不宜現場掛號，究竟分野在哪？我站在凱悅前面思索，學著村上春樹的口吻，「嘿，我們都長大了呦，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呢，再不能像風一樣轉來轉去了…」
一再看錶，為的是不敢相信首善之區，市政府、金融大樓、凱悅、世貿就在左近的此地，10點多便宛如南部小鎮，店家們一一拉下鐵捲門，只剩呼嘯而過的各式車輛。40分鐘過去，我還真有耐性地佇立、左顧右盼。另一方面，思緒竟飄到鄭愁予的詩…啦啦啦，點起煙，趁著綠燈剛亮眾車大張旗鼓催油，轟聲正隆時頌出：
『這時，我們的港是靜了
高架起重機的長鼻指著天
恰似匹匹採食的巨象
而滿天欲墜的星斗如果實
撩起你心底輕愁的是海上徐徐的一級風
一個小小的潮正拍看我們港的千條護木
所有的船你將看不清她們的名字
而你又覺得所有的燈都熟習
每一盞都像一個往事，一次愛情
這時，我們的港真的已靜了。當風和燈
當輕愁和往事就像小小的潮的時候
你必愛靜靜地走過，就像我這樣靜靜地
走過，這有個美麗彎度的十四號碼頭』
爬山時不曾有詩句盈過腦海的念頭，卻在此地此刻荒謬湧出。
等待時間，太適合胡思亂想；太習慣在幽靜的地方發呆，卻比不上拋擲在冰冷街道豐富。
覺得自己站在凱悅前發呆等一位常聯絡的朋友，一瓶啤酒的時間後便準備道別，有點傻呼呼的。不是的不是的，是站立的耐性動搖了… …
道別的時候還是說了，「今天看到你，感覺過得還不錯。」說完後悔莫名，有股異樣的感覺。在雲淡風輕的日子裡，如何沒由來地一句如今可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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