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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4-17 02:53:14| 人氣1,454|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遊記】柏拉圖的馬賽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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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圖的馬賽克

氣象預報說明天將開始轉晴,所以我決定把這篇寫完,趁著室外雲霧未散的破曉之時。文章裡多是依著過去所見所聞得來的一點印象寫就的,並沒有再進一步查証什麼。

(I)

或許,選在復活節這予人再來一罐聯想的日子去辦理義大利簽証,本身就是一個沒有靈感通透的決定,領事人員瞄過我徹夜準備的整疊文件之後,用詩般簡鍊的語言說:「請把閣下在歐盟境內每.一.天.住宿的訂房証明都備妥---是的我說的是每一天---再來辦簽証,下一位!」沒下一位了,本人是最後一位。這天早上我睡三個小時,天未亮就開四小時車來到費城,為的只趕上領事館10~12點的簽証時間。

原來身為這星球上的次等人種,是沒有權利隨興之所至在上帝代言人的王土上當揹包客(backpacker)的。領事館位在氣勢雄渾的Ledger Public Building中,一樓大廳叫Liberty Room,乃是班哲明.富蘭克林主題館兼販賣部,至於我,臉頰的炙熱在出大門的那一刻便受到涼風與春雨的吹拂,望過south 6th ST.便是「自由鐘」的鐘塔,塔不高,鐘是破的。

(II)

這一趟我索性將暑假要搬家的部份傢私先運來NJ的姑姑家。同行的友人將拜訪在普林斯頓大學讀博士班的學長,我也就趁便去一探這間終究是無緣的超級名校(註)。

從車水馬龍,滿是AppleBee、Dunkin’s Donut之類連鎖餐廳、加油站與修車廠的Route 1左轉十數公尺,兩旁林木所構成的綠色隧道便帶人進入另一個清涼境界。早春的雨綿密如絲,將一旁不知名的杏黃色花木潤澤的更加嬌恣。行車越過河上,彷彿長春藤盟校的米老鼠似的---划船隊果然正賣力地練習著。然後車行漸緩,彷彿進入這世界翹楚的學術聖地,每位駕駛都變得溫文爾雅了。

這時學長恰好出來迎接我們,我並不想撐傘,我們撥開薄霧,由外圍往林裡的校園中心走去。

有人說普林斯頓是長春藤盟校中最具貴族氣息的,只要看校區附近十數間或華麗壯闊或古樸典雅的建築就知道。本來以為是當地士紳名流的豪宅巨邸,一問之下才知這些不過是大學部學生的dining club,只有會員(大學生)或他們招待的客人(例如期末考前的助教)才得以進去用餐,據說是早年天之驕子們吃不慣學校的伙食---想當然爾---而自行籌建的私人食堂,或許他們也曾順便把父親的專屬廚師挖腳過來?

但其實整個visit不斷讓我想起桃花源記的前三分之二。雖是開放式校園,卻予人遺世獨立之感,各棟建築散落在草木掩映間,被春天粉色草木襯托得舒朗自在。

我們四人都念物理出身,自然先去舊物理館,想到多少偉大的頭腦曾在此發光,就讓人覺得眼前的建築比實際更加崇隆高大許多。正門口兩尊塑像之一又是富蘭克林,這回他以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科學家的身份出現,塑像手中還握著風箏的線頭,臉上安詳的表情告訴我們那絕對是在風箏遭閃電擊中前的一景(註)。

(III)

以富蘭克林作表是極富象徵意義的。眼看位於校園中樞的禮拜堂:屋頂的飛簷,外牆的扶壁以及鑲嵌於正門立面(façade)上的玫瑰窗,都是典型的哥德式風格,至於整個校園迄今仍堅持著所有建築不得高過教堂的傳統,加上一旁其他建築與植物所營造出的氛圍,普林斯頓不斷讓我聯想到英國的劍橋與牛津,較之新英格蘭的哈佛更甚。即便如此,清教徒移民直接、講求實效的血液仍然在表象底下流竄。

有人說,即使是理論物理學家,也能再分成兩類,雅典與斯巴達式的。前者代表思想與概念上的唯美主義,所謂”Beauty is truth, truth beauty”(註);後者強調實用,他們不在乎真理與否,但求構思出的物理愈能精確描述大自然愈好。當雅典的科學家為上帝玩不玩骰子(註)而苦惱反側,富蘭克林直接把風箏放上天,幸運的現代普羅米修斯遂將天火(閃電)引至人間;當希臘哲人爭辯著”一個人絕不可能站在同一條河裡兩次”而洋洋得意,他蹲在住家附近的池塘邊,靠量測鋪滿水面所需的油量,計算出一個分子概略的尺度大小。

(IV)

校園裡有個Frist Campus Center,頗有氣勢,顯然是由某個叫Frist的旺族所捐獻。Frist這名字眼熟,一問之下,果然正是現任參院共和黨領袖Bill Frist的家族,他已在月初宣佈角逐2008年總統大選的共合黨題名。

緊鄰人文學院有一棟棕紅色八角型建築,有間極敞亮舒適的閱覽室,天頂、座位、書架呈八角狀幅射開來,藍色厚地毯上有顏色舒服的摩登皮沙發,這兒不是圖書館,書架上不知按什麼邏輯陳列著各種各類兜不到一塊兒的書籍,也無條目編號,但無論如何是讓人想坐一整下午,將「大茴香與烏佐酒食譜古今集成」、「幾何原本」,以及「宿命論者雅各與他的主人」靜靜讀完的好地方。

至於真正的大學圖書館就在禮拜堂旁,因為不許高過於彼,據說往地底發展的層數相當驚人。

(V)

在美國這只有兩百年歷史的國家看仿哥德式建築,常常讓我有一種在雨傘加工出口區看人推銷油紙傘的錯愕,明明已經擁有絕佳生產技術了,卻仍硬要做出顫顫微微,危如累卵的美感與風格。那些在古代因為哲學觀與技術限制而自然形成的"特色",例如高聳的禮拜堂與外牆的扶壁(註),如今看來只淪為裝飾性的存在,毫無生命可言。

(VI)

不知是不是春雨連綿的關係,在迄今所拜訪過的美國學校中,這裡是最令我感到所謂「秋水文章不染塵」氣息的學校,各系聞名於世者盡是最精深而不落俗套的研究---電機系教授拿諾貝爾物理獎,物理系網頁少見暗示銅臭的奈米科技,經濟系鑽研著最深奧的數學,而John Nash在這裡,証明出「費瑪最後定理」的人在這裡(你可以在數學系一樓看到他們的辦公室號碼),至於法、商、醫這些在美國稱之為professional school的學院,並不屬於”柏拉圖的天空”---我當然知道高研院不是普林斯頓大學的附屬單位,這地方我們最後會談。

就像那座高聳的研究生院(Graduate College,類似牛劍的學院),整所學校是座孤芳自賞的高塔,深宅大院中,學生總數不過六千餘人(U+G=4+2),讓我想到科林頓時代那位優秀的財長魯賓在回憶錄寫過的一段插曲:當他在以優異成績與無數傑出獎項自哈佛畢業後,曾戲謔地寫信給當年拒絕他的普林斯頓,讓他們曉得自己錯過了什麼。而普大學務長很有禮貌地回信道:「當然,我們每年都必須忍痛拒絕幾位最傑出的申請者,以確保哈佛或耶魯還能有好學生可收。」

(VII)

很抱歉我並沒有記得一棟棟建築與街道的名稱,大概是太累了,何況空氣看起來、聞起來、觸摸起來又是那麼的馬賽克,還有反正,「記誦事物的名字不是真正的知識!」

(VIII)

當然我們也去了「普林斯頓高等學術研究院」,在這裡Princeton只當地名用,就像「台灣龍捲風」不歸「台灣大學」管是一樣的。但台灣大學的學生愛看台灣龍捲風,高研院的大師們也常到幾步之遙外的普林斯頓大學講課。

高一時嗜讀「柏拉圖的天空(原書名:Who got Einstein’s Office?)」,那真是本令人壯志滿懷的好書,「柏拉圖的天空」指的就是高研院,這裡是愛因斯坦來美國之後工作與終老之處,也可能是當時地球上人類腦力最薈粹(繼曼哈坦計畫時的Los Alamos之後)的地方。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最偉大的理論物理學家與數學家皆或多或少與這裡有些淵源。書中描繪了愛因斯坦,哥德爾,馮紐曼,歐本海默,楊振寧,戴森,孔恩等等大師在此的生活與來往情形。此書我反覆讀了至少五次,大師情態,作者巧妙的文筆與深入的觀察,令人愛不釋卷。

高研院是由私人基金所設立的研究機構,院方聘請最優秀的理論家(早期只有物理與數學家)來到這裡,給他(當時)最優渥的待遇與零責任。創立者最初想法便是認為,一旦人類最偉大的心靈同聚一堂,自然能為文明激盪出最燦爛的火花(雖然後來的發展顯示這中間的邏輯並不盡然如此,而這也是某些大師,例如費因曼或S. Weinberg拒絕來此的原因)。「柏拉圖的天空」的譯名雖與原書徹底相左,但還蠻能捕捉到其神髓的。

離普大約五分鐘車程的高研院,以今天的標準來看非常不起眼,我們進到主建築Fauld Hall五分鐘之後我才想到:「啊,這就是書中他們喝下午茶清談八卦的福德大樓嘛!」高研院今非昔比,一時間我也想不出什麼偉大的名字還能和這兒連在一塊兒。幾年前弦論的發明人(?)Witten也走了,而戴森不曉得還在否,就算在,仍有什麼創新嗎?

很奇怪,在美國,一個學術機構是興盛或衰敗,那”氣數”很容易從外觀看出來,當然可能是人的認知與現實互為因果,彼此暗示造成的。

主建築旁是一棟棟的學人宿舍,除了略為有型”一點點”之外,看來真像年久失修的汽車旅館,這種設施連供台灣司法院副院長帶人來借廁所都嫌寒磣,何況要大師級的學人長住?

(IX)

大學禮拜堂(University Chapel)的內部完全是歐洲大教堂的感覺,厚重的木門推開往內長長地延伸到另一端的講壇,不過歐洲的大教堂常建成十字架型,普大的Chapel只有中間主幹的部份。但那氣勢,那光線,立面上的玫瑰窗、馬賽克以及迴音的感覺,並無不同。每年開學典禮都在此舉行,這讓我立刻聯想到哈利波特的畫面去了。

(X)

最後談柏拉圖與馬賽克玫瑰窗。如果你注意看哥德式風格的教堂,在正門的立面上都常有非常美麗,由馬賽克彩繪玻璃所拼貼而成的圓型玫瑰窗,很多人會將他當作一種純粹的裝飾來欣賞,他們的確極美,尤其是陽光透過,折射出七彩光影時---但他的目的”可能”不盡然如此。

話說當基督徒經過多年的拋頭顱、撒熱血,終於在羅馬帝國取得政教上的一統地位後,毫不令人意外地,其他信仰與哲學便跟著倒楣了。與羅馬帝國在時代上相呼應的中國漢朝曾有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舉,基督徒們在歐洲的作為也是從沒有在客氣的。此後,許多希臘羅馬時代的思想受到貶斥,大眾缺少自由接受其他思想的機會,多神信仰的希臘羅馬時代留下來的典籍被保存在教會中(幸好沒燒掉),但有一個傢伙的東西卻受到另眼看待,不受禁絕,他就是柏拉圖。

柏拉圖揭示了一個包含一切完美存在的所謂理型(form,好像是這字吧)世界,而我們生活在一個不過是”理型”所投影出來的劣質複製品裡。就像人類的理性可以認知數學上「真圓」的存在,但無論你用再好的工具或巧手,「真圓」依然畫不出來。依此,柏拉圖提出一個有名的洞窟比喻:你我就像是雙手被鍊住、無法轉身、被關在洞穴裡的罪人,而背後的洞口之外,便是完美的理型世界,你永遠看不到他,但面前的石壁就像個屏幕,讓你依稀可見完美的Form因陽光而投影其上的輪廓。

這模型暗示了「唯一完美」的存在,自然投合了宗教統治者的脾胃。

於是你再看那些教堂裡,煢煢燭光搖曳在昏暗如酒窖餐廳般的高大主殿中,卑微的人類推開厚重的木門,踏進眼前狹長深遂的走道,在兩旁的座椅裡挑了一個視野不受干擾,可以清楚望見講壇的位子坐下。典禮開始,管風琴奏出裝嚴肅穆的樂音,這時候教堂外的陽光開始幅射出光與熱,你的注意力開始瘓散,不禁偷偷舉目四顧,最後終於瞥見頭頂背後那幾如不可抗拒的巨大馬賽克琉璃窗,你順著穿透圓窗而出的七彩光芒望向前去,那不正是講壇上手舞足蹈的…上帝代言人嗎?


註:我沒力氣寫註了

台長: bec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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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cco
果然關鍵字搜尋不是百分之一百靠的呀
2006-10-20 02: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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