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是茶館嘛……
橙香暗暗地想
跟著嬤嬤先下了馬車，在一旁等候小百合作最後的整妝
橙香左探探、右探探，仔細地看著眼前無比氣派的茶館、華貴大門前女侍排站著招呼客人、身著西裝的貴族川流不息
「橙香，要走了喲」
直聽到小白合那柔柔地叫喚聲，橙香這才回過了神，雙頰唰地染上羞赧的嫣紅；小跑步緊跟上了走在前頭的兩人
唉、看剛剛自己是什麼樣阿?活像個沒見過市面的鄉下土包子、雖然也相去不遠了…還被小百合姊姊瞧見了，真是丟臉哪……
──跟在後頭的橙香小小聲的咕噥著，小巧的雙眉都垂下了哪！
「橙香，快點兒走、人多走不見了，可是麻煩事吶！」前方不知何時停下的嬤嬤喚回又神遊的橙香
雖是已經緊跟在嬤嬤與小百合身邊了，橙香卻還是無法專心的走路，
雙眼飄阿飄地、瀏覽一處處所經之處
皺了皺眉
──怎麼老毛病又犯了嘛?可是…這兒真的好漂亮的……──
苦笑、這種好奇心還真改不過阿
與嬤嬤上了乳白色大理石的旋梯時，嬤嬤告訴橙香乖巧些，等些兒這裡完了再到街上逛逛
「等等安靜看著、別說話，順便學些，知道麼?」
在準備開啟朱紅紙門，嬤嬤輕聲告誡、橙香點點頭表示明白
門開啟，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在這麼相當長的時光裡，橙香盯著小百合的動作，瞬都不瞬地
面對眼前威俊的客人，
小百合是如何與他談天；斟酒倒茶時，
如何用纖纖玉手來傾倒；甚至在當客人想要
偷摸，要如何不動聲色地轉移和避開
好厲害哪！橙香想著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
燒掉了幾柱香精呢?空氣裡瀰漫著濃濃地精香，有些兒遠、看不太清楚哪，瞇起眼的橙香試著看清
在薄煙中，小百合輕輕拾起紙扇，配合著門旁一陣陣幽樂，而翩翩起舞
就像彩蝶似的，華麗的粉色和服飄動、長袖起舞、朱色紙扇時而出現又再隱沒，那勾人的眼與嘴角那朵花
笑，全是那麼若隱若現、虛幻如一切
看得都痴了───橙香茫茫地看著
曲終了、房間裡的人影也散盡
「剛剛那位是將軍，可是小百合的頭號客人」走在人聲鼎沸的街上，嬤嬤告訴橙香
小臉上寫滿了佩服，小百合笑看著開心極了的橙香
車夫一甩長鞭，乘載的馬車又再次揚長而去，趴在窗上的橙香吃著方才嬤嬤買的蘋果糖，經過的宮殿晃過眼前
看著越離越遠的巨大宮殿，橙香突然地有了種感覺，
無法言喻地
怎麼…
再次看到
…會是這麼地如此熟悉?
燈火燃燒、光波流轉
遠遠地、遙遠地
吶…現正熱鬧著麼？
如是你聽清旁人無知的發言問句
一笑足令人發顫呀那抹寒氣
不是呢──是死神降臨哪
十幾個年頭的夜晚，耳邊仍是回蕩著那聲聲悽楚的呼喚
「不要走失阿───」
縱使如那聲音所願地並沒有走散了，那之後呢？
明明是晚上的…為何卻是那麼明亮
唉呀？有響音呢──戰場廝殺、婦孺號哭啊
不平靜的夜，外場黃沙滾滾、濁黃著看不見那月
───那紅色地、不祥之月
該哭該叫亦或是逃跑?
是的！雙眼印上了敵軍殺入都城內
是的！的確是哭了叫了奔跑著逃命
卻是被鮮血掩蓋住了──自己一人的毫無用處
只記得清楚一句：別走失
「不要走失阿───」
「敵軍來了快逃吧」
「從後頭或暗室走吧！」
「別管了快走！！！」
「阿───」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別出來知道麼？」
「…要好好活下去…」
只記得清楚一句：活下去
────要好好活下去，小傑
────────────────────────
朝陽慕地剛起，本該是寂靜的藝妓屋卻有些細微的騷動
橙香本身就不是個習慣沉睡的人，側了側身，聽見樓下細細碎碎地聲音從門縫擠了進來
於是，趨於按捺不住的好奇心，橙香翻開被單躡手躡腳跟進聲音源頭
「……就是這麼回事了」
「所以妳的打算就是如此？」這好像是嬤嬤的聲音
橙香想，又偷偷靠近些，讓整個身子倚靠在木欄後，好看清下面的事物
「是的，我已經無力再這樣下去，這已經不是以前那日子，而我，也已算仁務義盡了」
是個女人，好像在跟嬤嬤商量什麼事似的…嗯？好像還有個人？是個孩子哪
「不過，他同意麼？」嬤嬤說著看向一旁沒說過一句話的孩子
女人鼻哼了一聲
「那也不由他了，戰爭過後這十幾年都我再養、在照顧，
現在沒金錢了連自個兒飽餐都不能，
我可不是只
有照顧他哪！到了這節骨眼兒總得為自己盡點力吧？」
那女人說的理所當然、說的激動，見沒人搭腔於是又自故自的說下去
「況且這兒也不是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放他在這兒我也心安，夫人啊你也想想我家已沒錢了呀！」
橙香氣怒──看樣子只是想要錢而已呀！
罷了，這也得等嬤嬤決定的，先回房吧，免的被發現了—思及此，轉身離開
樓下此刻正瀰漫一片沉沒
嬤嬤看了看眼前的人兒，從一開始頭都是低垂的、也沒講話或辯駁什麼的
愛憐的看向孩子緊握衣邊的雙手───是聽天由命了…是吧？
「那就留下吧，錢我等會叫人拿給妳」默默嘆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小心隱藏不滿的眼眸掃過那女人的臉──要怎麼遮都遮掩不了的狂喜──真可憎
嬤嬤站起身，順頭叫喚那不語的孩子
「你先進裡頭休息些，累了吧？晚點了再幫你打理與起個名子，先告訴我你的真名吧？嗯？」
很柔和的嗓音，這另那孩子心有些緊，乖巧地點了點頭、回答
又一個棲身之地
又再一次被拋下
就算一個人的、也要活下去
過了不久，早晨的陽總算是完全升起
溫煦的光照耀一天開始工作的人們
屋內的姑娘們照常忙碌整裝，只是少了嬤嬤平時活力的催促聲，好像是在準備著什麼罷
今天的藝妓屋很不一樣—那倒不是說重新裝潢或是貴客光臨什麼的
而是多了一個人……
「一個好漂亮的人呢──」
橙香偷偷的躲在那孩子待的房門後，雙眼閃阿閃的緊盯著裡頭的人兒—剛剛在樓上都沒仔細看哪
人兒暗自地勾了勾嘴角，私忖著，頭髮都看見了還躲著麼？
「誰在那裡？」笑著故意問
突如其來的疑問句震地橙香往後退了一大步，愣了幾秒才回神到已經被發現不能躲了，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拉開紙門往孩子面前走去
「那個……」跪坐在人兒面前的橙香一時間語塞
「小傑」孩子開口
欸…？
橙香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有眼睛眨眨
「我叫小傑」笑得開心—眼前的男孩真是有趣哪
「我是橙香，嬤嬤取的名」
跟著笑了，他真心覺得小傑的笑容會讓人快樂
「恩…」
小傑似乎是還想說什麼，話語卻先被開門聲打斷，兩人不約而同地順著門聲看去
「橙香也在啊？」
嬤嬤拉門而進，手上以及身旁丫頭提的籃子裡頭裝滿了衣物以及日常用品
小傑有些傻了眼──好多東西……
橙香看著小傑的臉，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無奈的表情，小傑假裝發狠要打他
嬤嬤看著他們兩個人的互動，擺手示意丫頭下去
「那麼快感情就那麼好啦？」慈藹的容顏上是淡淡的笑
「橙香你先去做事，順便到你房間舖一張床…」
話還沒說完已被橙香的驚呼聲截去
「小傑要跟我睡嗎？」
看見嬤嬤點頭，橙香幾乎是歡呼地跑出房間，
小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問
「他也是被賣來的麼？」
「不算是，不過橙香從小就在這兒了」
恩…至少不是賣的……
小傑想，那麼難過只要自己就好，別讓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也一樣
「來，這件衣服你先穿穿看吧，看合不合適」
嬤嬤遞了件衣裳讓小傑接過試穿
「好顯橙香還遇到像你一樣的男孩子陪伴他，在這藝妓屋內他可還沒有過男孩玩伴呢」
看了小傑穿好的、還算合身的樣子，嬤嬤伸手又挑了幾件
「你邊穿邊聽吧，這兒的規矩和以後你們的事，等等再幫你起名字吧……」
折騰了好一陣子，也該是回房的時候了
從出了那間房門到現在都還沒見著小傑呢…橙香想，慢慢地跺回自己的房間
唰地一聲將門打開，看清裡頭的事物後，橙香一股腦兒地往人影飛撲
「小傑小傑你都整頓好了嗎？」
很開心的詢問
「是阿都弄好了，嬤嬤人很好叫人來幫我呢」
很開心的回答
兩個相貌姣好的男孩躺在軟被上笑鬧著
或許，對小傑來說，
今天是最特別也最快樂的
「嬤嬤幫你起了什麼名啊？」
「潔瑾—我很喜歡這名子」小傑笑著回答
內心想著任何人都不知曉的注解
「恩…雖然之後他們都要叫你潔瑾了，可是我要叫你小傑」
橙香狀似理直氣壯地「這樣比較親切」
「那你就叫毛弟」
驚！
「為什麼？」
「因為頭髮很蓬」雲淡風清的回答
「這什麼理由？！」
已被改名為毛弟的橙香直往小傑身上搔癢，兩人大笑戲鬧
原本平時安靜地藝妓屋內，
在今夜不時傳來笑聲陣陣
不會有人知道、亦不會告訴他人
這名子
將會永遠記住這解釋，也永遠保有這純靜
潔瑾
—潔白的瑾花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