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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2010年8月5日，週四19:45

地點：臺北啤酒工場347成品倉庫

演出：義大利拉斐爾藝術合作社‧臺北藝術節《嘿，女生！》

 

首演的前一天，接到藝術節辦公室同仁的來電邀約，希望我能替這個節目做一場開演前的導讀，我連之後的《史迪夫特的事物》、《眾聲喧嘩》各一場的演前導讀也答應了下來；我習慣在各種類似的導讀前，做點功課，寫點講綱，這次寫的《嘿，女生！》導讀講綱，到了現場，我沒有用得太多，因為我看到演出前台佈置了很大的視覺海報，上頭正好有女演員Silvia Costa跪在寶劍和香奈兒五號香水瓶前畫口紅的那張大劇照，我臨時將導讀的內容大幅更動，用許多的篇幅從那張大劇照講起，談這個女生角色在演出中的藝術形象塑造，以及延伸相關的幾個場景描述，讓大部分的觀眾在入場前可以有一點基本認知；畢竟，導讀現場可不像系上的多媒體教室，可以讓聽者看投影機投射出來的許多劇照與圖片，然後再加上口頭解說，聽者就能夠比較有印象。幸虧我沒有按照我的導讀講綱，否則那一堆零零落落的筆記要點，大概會讓我的導讀變得坑坑疤疤、卡卡停停。然而，接下來的筆記，還是融合了講綱裡頭的一些想法，也算是導讀的文字補充吧（對於有聽我的導讀又看到這篇筆記的朋友來說）。 

在現場導讀的一開始我就表明：如果我只能用一句話來做這個導讀的話，那應該是「就直接看吧」，因為這個作品的文宣詞裡有所謂的「越無知，你帶走越多」這樣的概念，導演Romeo Castellucci的企圖之一，是摧毀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所以當我接下這個導讀工作、卻又不得不說上個二十分鐘左右，否則藝術節和我可能就有欺騙社會大眾之嫌（呵呵），畢竟藝術節的場刊第九頁已經寫明：「每場開演前30分鐘於劇場大廳進行導讀」，因此在我答應導讀之後，很快地做了一些功課，卻才發現在說與不說之間，陷自己於騎虎難下的尷尬之境：提供太多的劇團與導演豐功偉業，或是做太多對於演出片段的意義詮釋，似乎都違悖「越無知，你（觀眾）帶走越多」與摧毀對世界認知的導演企圖。

但問題是，是否需要重新建立對世界的認知？有沒有能力重新建立？以什麼方式重新建立？可能都是在看這個作品的當下，或看完這個作品之後，每位觀眾可以重新思考的。在這個資訊巨大爆炸十倍速的年代，我們好像知道很多，但是卻感受很少，這個作品是需要高度感受的，所以在我無法言說與評論之前，應該先打開所有感官，然後試著描述所見所聞。 

從Silvia Costa的那張大劇照做為切入點來看，這個作品透露著一股濃郁的憂鬱感，這個金髮女生具有年輕、俏麗、苗條等外在條件，但也同時擁有一種不安與壓抑的寡歡神情，脆弱與剛強的特質融揉於一身，她偶爾會轉身回眸，將目光投向遠方的某個定點，但我們不太能夠確定她所望見的是什麼事物。這種不確定感不僅僅滿溢在她的神情之中，透過劇場的氛圍也逐漸擴散到觀眾席中，果不其然，幾次的重擊音效與突閃的燈光效果，讓許多觀眾從座位驚跳起來，甚至有一兩次的高頻重音，搞得聽覺與心裡很不舒服。 

在導讀中，我做了個反差對比的聯想，提到最近在臺北當代藝術館展出的「仲夏狂歡──葉錦添個展」，葉錦添根據他對臺北城市文化與年輕族群的觀察結果，塑造了Lili的形象（他也曾在北京做過類似的創作），同樣具有年輕苗條的外貌，留有一頭黑色及肩的直髮（也可能是假髮），戴著又圓又大的墨鏡（不管男女，只要戴上類似的假髮和墨鏡，都可能成為Lili），然而和Castellucci所塑造出來的女生最大的不在於：青春無敵，活力旺盛，在仲夏的臺北城市空間裡，盡情地參與每一天每一場的狂歡派對。 

再回到《嘿，女生！》這個作品，或者說再回到Silvia Costa的那張大劇照，那個場景其實比較像是一個「過程儀式」（a rite of passage）：她高跪著塗抹口紅、香奈兒五號香水，並將口紅與香水壓在或倒在通電加熱的寶劍劍身，焦煙與異香瀰散在劇場的空氣之中，接著將布巾蓋在劍身上，再攤開，焦黑的交叉紋路很像十字架，她披上這匹布巾，並舉起寶劍，在地上畫了半圓，整個過程中，她口中唸唸有詞，在如此「儀式性」、「神聖性」、「莊嚴性」的一系列動作之後，她儼然成為獲得天賜勇氣的聖女貞德。如果這樣的建構邏輯可以成立的話，我大概還在作品中看到了朱麗葉、依莉莎白一世、女武神等女性原型，她們分別象徵不同的性格特質（比如：愛、勇氣、權勢），這些性格特質在演出當中是流動不定的，而動作的神聖性與日常性的並置與衝突，似乎也是導演想要表現的主題之一。 

最後我說：演出前的文宣資料看得再詳細，導讀聽得再多，都不如直接進場體驗其魔幻與迷離的劇場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