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漢勳專欄 蔡漢勳新聞日記、電視專訪「線上影音檔」 書獃子《生活日記》1983-1984中國時報連載。 「誰」書系列：《誰出賣了台灣》、《誰破得了尹案》等書摘(增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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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鐵牛車司機無言的意外人生

社論



每一場車禍，對受害者和肇事者都是可怕的夢魘。但對鐵牛車司機張榮財來說，十九年前他大意釀成的那場車禍，更是永難療癒的良心創傷。那天，他開著拼裝鐵牛車回家途中，不小心撞倒一位正在謝票的縣長落選人夫人，而被冠上「政治謀殺」的罪名。如今，受傷成殘的受害人已成為第一夫人；然而，未受法律追究的張榮財，卻從未獲得寬諒或平反，甚至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期TVBS周刊報導了鐵牛車司機張榮財的近況：十九年來他時常內疚自責，更因而變得沉默無言；只能眼睜睜看著「政治車禍」的說法不時被重新提起，但他從來沒有說明或說話的機會。甚至，他家中兄嫂不幸因車禍去世，都被鄉里指為「報應」。台灣鄉里議論的無情和冷酷，有時超乎想像。當年車禍發生時，張榮財的妻子正懷著第一個孩子，如今孩子已經成年，他能了解父親這段意外人生的曲折與無奈嗎？

張榮財的命運包袱，也許不比必須終身倚賴輪椅的吳淑珍來得沉重，但我們在這裡想要討論的是：一件單純的車禍，能不能就讓它回歸原貌，撕去「政治謀殺」的標籤？而一件尋常人都可能犯下的意外過失，有沒有被原諒的可能，還給他良心的平安？

根據台南關廟鄉親的陳述，張榮財和家人的政治立場，其實一直是支持「黨外」和民進黨的。而根據陳水扁樁腳同時也是車禍目擊者林昭泰的說法，案發後他有過一段明查暗訪，也證實張榮財只是個為三餐奔忙的磚頭載運工；換句話說，看不出張榮財有製造「政治車禍」的動機。而當年在台南地院開庭審理前，陳水扁突然當庭撤回這件刑事告訴及附帶民事賠償告訴，也說明他明白此案應非政治事件。但他在撤回聲明中幾句暗喻「審判不公」的文字，又留下無限的政治想像。

然而，先前沸沸揚揚的「車禍是政治謀殺」議論，在民眾心中留下的深刻印象已無法塗銷。再加上歷次選舉不斷的政治操作，此一事件一再被剝削利用，一般人幾乎忘了那項車禍官司是以受害人撤銷告訴的形式終結，卻只記得有過一場不明車禍導致阿扁嫂失去了行動能力，「政治謀殺」的疑雲依然未解。

對張榮財而言，由於當年陳水扁撤銷告訴，反而使他根本失去了透過司法還其政治清白的機會，以致陳水扁夫婦直至現在仍常指那是一場「政治車禍」；這其實正是張榮財此生最大的悲哀。即使後來陳水扁的樁腳林昭泰曾帶著張榮財和母親北上，希望親自向吳淑珍女士表達歉意，卻遭陳水扁下令逐客拒見。如果當初張榮財被判刑或賠償，他即使無法全然卸除良心的愧疚，至少應能洗刷「政治謀殺」的罪名；但現在，他可能得背負著一個無從訴說的莫須有的罪名終其一生。

十九年前，陳水扁以「長工的兒子」的文宣競選台南縣長失敗；十九年後，這位「長工的兒子」在槍擊案的驚險和疑雲中連任總統。台灣政治已有全然不同面貌，卻詭異依舊。所不同的是，十九年前那樁塵封的車禍，已然埋葬了追尋真相的機會；但十九年後這樁奇幻的槍擊疑雲，透過真相調查委員會的追查，或許尚有還其原貌的可能。當年委諸「審判不公」而撤銷告訴的陳水扁，如今能否以主政者及槍擊案「受害者」的雙重身分，催促公平的司法把三一九的真相還給人民？

相對而言，當陳總統執政進入第五個年頭，這也許該是他回首處理一下十九年前那件疑案的時候了。如果他仍懷疑是「政治車禍」，不妨讓司法徹底調查真相，別讓歷史留下黑塊；如果確認只是單純意外，則何不主動表示諒解，讓張榮財可以卸下自疚十九載的枷鎖，從他自己的良心牢獄裡釋放出來。

無法彌補的過失，只能期待理解和寬諒。「長工之子」的陳總統，若能幫助鐵牛車司機張榮財走出人生的陰影，豈不是美事一樁？

【2004/09/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