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流光 「走過的路 是一陣魔術 把所有的 好的壞的 變成我的」─〈你被寫在我的歌裡〉蘇打綠‧青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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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長髮非常濃密厚重，這是她的身體最飽滿的一個部分。女孩的骨架身型窄小單薄，其實撐不起也不適合這樣一頭黑沉。女孩對於自己如藤蔓不斷攀爬生長的頭髮並非沒有厭倦過，她覺得單調了打些層次；她感到乏味了染上顏色；她膩了索性削得短短的，反正從小留了又剪，剪了又留善變慣了，還依恃著父親對她的寵愛，總是溫柔地對變髮後的女孩說：「長髮飄逸，短髮俏麗」，女孩每回聽到都很開心，即使早就發現父親的偷懶和老派。

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拈起一小綹頭髮，無意識地由髮根摸至髮尾，一綹接一綹好似沒完沒了，女孩這種莫名其妙的動作是不知不覺染上的，始作俑者是女孩的死黨，掛著細直薄髮的古怪女生。女孩偏好直髮，不喜歡燙髮後沒有生命力的觸感，也明白她天生不具那樣的風情，而與她相差兩歲十分親近的妹妹，倒是從小就迷戀波浪曲線的髮型，除去穿制服的中學時代，浪漫的鬈髮可愛張揚，站在女孩旁邊，她顯得活力充沛熱情開朗。直髮披覆的女孩看上去冷靜多了，也許她常感到不安，可是她給你一種堅強的錯覺。

女孩年紀漸長，原就散漫的生活態度愈發不可收拾，三不五時得修修剪剪的髮型她煩著呢，如此頻繁的消費行為她只覺得空虛。於是女孩捨去瀏海光著高額，面目簡約明白；蓄著低低層次的長直髮，風格內斂低調，若是層次過高髮量不夠豐富女孩嫌膚淺，手指拂掠之際沒有內涵的感覺讓她心痛；髮尾散呈尖尖的V型，柔軟活潑了她的背影。女孩若是興起，就把頭髮打成光亮的麻花辮，約莫三、四指粗，安安靜靜垂在頸後，要不就紮成兩束清爽擱在胸前，如此不搶眼的髮式，就算時間久了頭髮長了，也完全沒有造型走樣的煩惱，頂多為了維持頭髮的正常生長，每隔半年提供髮型設計師動動剪刀，輕鬆省事。女孩意外體會出樸素生活的本質與她個性契合之處，她非常奸詐地為自己的偷懶找到名正言順的好理由，面對能夠繼續心安理得耍賴下去的人生，女孩得意極了。

半年修剪一次頭髮，彷彿是場慎重的儀式，其實哪有這麼嚴肅，說穿了不就是女孩的城市娛樂。她成天漫遊城市的街道巷弄，光影挪移，遊戲場版圖不斷擴張，每回遊戲結束她有足夠的時間去探尋下一個好玩的髮型工作坊。女孩的髮式很難剪壞，最多是平淡無奇，她憑直覺走進一家一家場子，不靠任何指南，午后遊戲的開場是與洗頭小妹閒聊同時享受帶著勁道的按摩，「妳一天最多洗幾顆頭？」女孩提出無俚頭的問題，不熟悉的洗髮精味道佈滿她的鼻腔，醞釀著遊戲的新鮮氛圍與情緒。「二十二個客人，根本沒有時間按摩和熱敷呀！」女孩想像著洗頭小妹配備一雙機器手臂，一顆一顆的頭立在生產線上等待加工，這是她收集到最驚人的答案。中場休息女孩晾著半乾的頭髮等待未曾指定的設計師，思索著在有限無聊的空間下他會如何發揮呢？女孩近乎無理取鬧地期待著細緻的改變。「妳到底多久沒修頭髮了？」不同的設計師有著同樣的疑惑。「半年唄！」女孩慵懶地回答重複的問題。遊戲的尾聲總是沒什麼大不了的，女孩踱著悠閒的步伐隨意晃晃，下午的時光還長著呢。



2003.05.12
中和.春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