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客棧，我習慣性的觀察附近擺飾，把所有可能藏匿殺手的門庭柱廊都掃過一遍。如果有人暗殺，我該如何對應？又該如何計畫好路線？這些都是要事先有所防範的。「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所以我更應該萬慮，為的就是怕那百密一疏，要了自己小命。
一坐下後，嘯雷就把菜單上的菜餚，從頭到尾說了一次。我瞪大眼睛盯著他：「喂！對你來說，點菜和去吃菜，難不成是兩回事嗎？」別鬧啦，你是存心要吃垮我嗎？賊小子，來陰的……。
「沒有啊！我都吃得完。久聞大哥是江湖第一，不過那只是在武功之上。我的食量不但令大哥望其項背，恐怕連常人也都不及十分之一，如果真要説的話，我的食量可也與大哥齊名，堪稱第一。」說完後，他馬上得意朗聲大笑。看他居然為此自豪，握緊劍柄，我又興起一股殺他的衝動……。
「……，大哥，來不要來隻雞腿，好吃！」看他狼吞虎嚥的模樣，我的食慾頓時失去一半。桌子因為不夠擺菜而併了兩桌，現在桌上滿是佳餚，我卻食不知味。
「怎樣，你不吃嗎？」看著他手中的雞腿，我發呆一陣，搖搖頭，謝絕他的好意。「那我自己吃囉！老實說，我最喜歡吃雞腿啦！」說完此話，不待片刻，他又開始低頭大嚼。我後來才發現，這是我們席間唯一的對話。
等到盤底朝天，摸摸肚子，他打了個飽嗝。
「呼……。大哥是否有什麼心事嗎？今日吃的頗少，是為何憂心？」
「……。」不是我吃的少，是你吃的太多啦，你的食量到底是人還是畜牲？
「不，我平常的吃的份量便是如此，還有勞費心了。」我尚未喪失理智，因此還溫文有禮的回了一句，先做好心理準備吧！我告訴自己，以後這種戲碼可能會天天上演。
「噢，不過我覺得大哥還是要多吃點好，看你身子單薄的，如果不說出名號，恐怕一般人不把你放在眼裡。」他很忠懇的勸說一句。
唉！像你這種粗枝大葉、沒頭沒腦，講話嗓門又奇大的傢伙，才是叫人不注意也難。在江湖之中，如非必要，當然要隱匿自己的身份行蹤，以防他人加害。能不正面衝突最好，減少受傷的機會，才不讓人有機可稱。
攤攤手，擺出一臉莫可奈何表情，我問了一句。「為什麼你要來殺我？」
「因為我想拜你為師！」他很理所當然回答。
「…….，為什麼想拜我為師？」
「為了殺人、為了報仇。」他的眼中，第一次透出如此沉重的殺機。我自始自終都以為，他只是一個單純、未嘗世事的小鬼，沒想到，他居然還有什麼悲慘的過去嗎？
「貪官污吏貪財為色，滅我全家，甚至於玷污我姐妹。幸我得貴人相助，才能九死一生，勉強逃出。當時我只會一點拳腳功夫，根本無法接近那賤吏，只好另日再議。但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有一日，我非親手殺之不可。」咬著牙，握緊拳頭，他的雙目似要噴火。
原來，他竟背負如此血海深仇。
「那位賤吏叫啥名字？」
「呸！他根本不配有名有姓。」說完之後，訝然驚覺，原來是最近一處有名的貪官。早聞他殘無人道，無法無天的行徑，受害百姓不知凡幾。是嗎？原來是他，剛好我原來也想會他一會，而且最近也蠻缺盤纏的……，想起他的食量，我不禁有點頭痛。
「嗯，你今晚先好好睡吧，其他的事明天再說。」時辰也不早了，天色漸黑，我吩咐夥計準備一間上房，跟嘯雷兩人投店夜宿。
等到確定他熟睡後，躍身而出，我計算好所需時間，趕到那貪官房間。
「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求求你別殺我呀！救命呀！救命呀！」他開始禁不住的大呼小叫，像這種貪生怕死的小人，那裡還要我親自除掉，真是髒了我手。如果錢可以解決一切，那也未免太小看我。
「第一、你別指望有人救你，該殺的我都殺光了。第二，你總有一天會死在仇家手中，既然如此，早死早超生，死了豈不痛快！第三、如果你真的要我給你一個，我要殺你的理由，那就是……，你該死。」雖然我口氣冰冷，卻更叫人不寒而慄。聽到此威脅言語，他居然醜態百出，連尿都止不住了，看到只覺厭煩。
劍一揮，我便取了首級，劍法俐落迅速，不沾任何一滴血。
而當天空微明，雞啼四起時，我早已回到房間，若無其事的坐在位置上。嘯雷轉醒起床，眼光模糊之際，看到桌上的人頭，眼淚竟然不自制的流了下來。
「大哥……。」他哽咽的叫我一聲，真叫人不是滋味，我不是來看他哭哭啼啼的。
「你自己看一下，是不是你的仇家，我要確定禮物有沒有送錯。還有，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哭！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你看你像個什麼樣子。」看我厲聲責備，他趕緊用袖子抹了抹臉，努力把眼淚吞下去。
「多謝大哥，沒想到，我也有復仇的一天。之前，我抱著必死的心態找你，就是想說，沒辦法殺你，了不起一死，跟著家人一起去了便是。現在我活下去的目標沒了，也不知該何去何從？」目光呆滯的他，惡狠狠看著眼前的人頭，轉念一想，又用力的將人頭擊碎。
「這樣也算我親手了結這段不共戴天之仇……。」茫然的，他頹喪在我身邊坐下。
「以後你就在我身邊跟著我吧！這份薄禮，就算大哥我送給你，無需任何報答。從今天開始，我們便兄弟相稱，能有個伴相隨相行，也算有個照應。」靜默一陣後，嘯雷便連連點頭稱是。
「大哥要不要立下重誓？若有違背兄弟之義，願受老天爺重罰？」他似乎沒有難過太久，一瞬間便又恢復往常的精神，認真問我。
「不用，我們口頭互稱，只要你我心中知道即可，立誓不過是種形式。」看到他同意的眼神，我站起身，而他也趕緊站了起來，跟隨在我身後。是該出發，該往沒有目標的地方前進……。有個人陪，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我，一向都不是喜歡殺人的，更不喜歡管人閒事。我只殺該殺之人，誅該誅之官。我從未為了別人的恩怨而殺人，但嘯雷卻讓我破例。或許，在當時，我隱約就感覺到什麼了，只是我一直都不敢承認。
也或許，我是害怕去承認……。
冷雲啊！沒想到，你也會有害怕的感覺？
當時，我只是單純的想，為我弟做一點事。因為被仇恨矇蔽，實在不適合嘯雷，那種冷酷想不顧一切殺人的表情，只適合我。
他，還是適合沒什麼心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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