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歸鄉道】容顏‧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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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過往認識的一個個名字的最後歸宿‧黃泉。
『西蒙!!』心甘情願追隨自己身後的銀白，人間蒸發前最後的嘶喊。皇者輕不可聞的嘆息，不知是否傳達給魔物?
他不是黃泉的主宰，腳下的步伐雖然不曾停歇，卻是毫無目的，四方胡亂漫行。
好運氣倒是有一點，死亡的時間不是太長，給他瞧見了遠遠的前方，他們闍城囂狂的冰爵正扯著可愛的小驅魔人，冰爵自顧自地主導前行的方向，小東西不知怎麼地，傻愣愣地跟隨著冰爵的步調。
他是興味，於是暗自隱藏自己強烈的嗜血族氣息，不讓禔摩與小東西發現地默默尾隨。
『臭小子，敢不敢和我拼酒?』
記憶中的冰爵，品酒優雅，喜歡坐在窗櫺上端著晶瑩裝著鮮豔液體的高角杯，層層月光灑落魔物的銀白，月下清冽的禔摩總是，『親愛的闍皇，有興趣與我喝一杯?』
眼前的冰爵似是借酒澆愁，端著頗有重量的酒罈豪邁地一罈接著一罈地狂飲，難得收起劍拔弩張之姿與冰爵和平共處的小東西，醇酒當白開水地狠狠灌。
禔摩不知節制的豪飲，很快便醉個糊塗倚著小東西直挺挺的背脊倒頭大睡，小東西的狀況也沒比禔摩強到哪兒，輕聲打著酒咯，醉眼迷濛，恍恍惚惚。
「這般沒防備，不怕叫人欺負?」
他是愛欺負可愛的小東西，略略釋放刻意藏起來的魔氣，趁小東西思考機制停頓的同時，連同禔摩，收纳雙臂力道，硬是，將人抱個滿懷…
「是你?!」
受到酒精刺激而精神渙散身軀軟倒無力的小東西先是一陣僵硬，而後開始不安地扭動掙扎，想掙脫他施於小東西腰間的壓迫。
饒是惡趣味，煞是有趣，一方面收束箍緊橫亙腰際的手臂，強迫懷抱中的兩人站起身子，同時以不經意的口吻，提醒小東西他們兩個人中間還有個冰爵禔摩。
蜜白色的蓬草小腦袋明顯顫動一下，原本鞏起緊繃的雙肩微震而後頹然垂落。他知道小東西心腸的柔軟，即使是敵人，也不願攻其不備。
下一刻，與他相較略顯嬌小卻溫暖的手掌，以堅決之姿，覆上他始終冰冷的雙手，使勁，想逃離他的鉗制。
他本是禁錮的臂膀沒有反抗，突然鬆開，小東西的身軀瞬間失去憑藉，踉蹌，站身不穩，往前傾倒。
他是故意，穩穩當當地抱著他們家禔摩，任由小東西向前撲倒，摔個狼狽泥濘。
前方不遠處有個小小的水塘，念頭成型，輕柔地把仍舊未醒的冰爵置於一旁樹蔭底下，「可愛的小東西，你要是再不起來，我可要把你丟到水塘裡去哦!」
「半分只是區區驅魔人，怎敢勞動闍皇您尊架?半分晚點會自行淨身的。」
估計小東西是摔疼了，平時清亮有朝氣的嗓音夾雜著一絲絲的忍隱，那顆乳白色小腦袋摔倒之後，應該清醒多了，不再渾沌。
魔氣釋放地更為強烈，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姿靠近正嘗試要站起身來的小東西，凝滿氣勁的指間，又狠又準地朝酥酥晃動著的蜜色腦袋痛劈。
旋身旋得千均一髮，及時化出的冰刈勉強擋在他的指節與小東西寄在頸子上的腦袋，”匡瑯”一聲，是他的指節狠狠抓過金屬的尖銳刺耳。
小東西閃躲得了他的第一次的攻勢，卻避不開飛旋的髮絲被削落。激烈的氣息交織，瀰漫著不安，白色的髮絲隨風飛揚著，意外詭譎。
雙手緊緊握著冰刈，那雙大眼清澄依舊卻是倔強不服輸。
他綻開笑意，讚許小東西的勇氣，純粹真誠邪美動人。略微拉高總是壓低的帽沿，也許刻意，也許不經意，他要讓小東西好好瞧清楚他的臉龐，他擁有絕對自信的刀削刻劃的絕豔。
小東西面對他捉摸不定的行為模式一直保持高度的警覺心，繃緊神經，卻仍然藏不住少年的好奇，小心翼翼地盯著他一會兒的時間。
攻擊，是出其不備。
乘小東西多少有些分神的同時，掄掌聚氣再次劈面小東西的面顏，小東西算是機警，手臂馬上屈起以冰刈阻擋他的不懷好意。
怎能給小東西喘息的機會?!空閒的另一隻手襲向小東西的胸口，氣勁充盈威勢逼人，彷彿要轟開一個窟窿似的。
情急之下，小東西拋下冰刈化出退魔火使力扣下板機，煙消味散開的同時，他的手掌給小東西炸開一個小小的傷口，然後緩緩癒合。
突然，他歛去所有肅殺之氣，只剩一張笑得牲畜無害的嘴臉，弄不明白他真正心思的小東西，給他唬得一愣一愣，舉起退魔火朝他開槍也不是，放鬆警戒心也不是。
他啊!正式算準小東西光明磊落這一點，才把小東西吃得死死的。
與他對峙良久，總是不肯在他面前示弱的可愛的小東西難得地默默嘆了一口氣，「泥離無間，半分只是半分。你是敵人，還是…」
有點自暴自棄的，小東西將緊握在手中的退魔火和冰刈全部收起來。
「黃泉路上，西蒙行不改名。半分之間，西蒙佩服你的勇氣!」
不是故作親暱地狎玩稱呼，道出半分之間的真正名諱，那一瞬間，他是把半分之間當作一個與他平行對等的個體，不是可以任意欺凌的玩具。
嗜血族和驅魔人，絕對水火不容，也許，眼前的小東西讓他…「半分之間，西蒙當你一天的父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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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的小東西猶如驚弓之鳥近乎驚慌失措地拔足狂奔。
他並不急著追上已然消失無蹤的小東西，停留在原地，思考著小東西近乎反常地承認自己的懦弱的原因。
一旁冰爵睡得酣恬，他略為釋出魔氣，喚來早已知道他死亡消息的血琴希恩。
「闍皇閣下，您找希恩有什麼事情?」希恩必恭必敬，他意示希恩將禔摩帶回去。
希恩俐落地抱起禔摩，向來高傲的臉龐出現微微的猶豫，最後仍是逾越本分出口詢問「闍皇閣下，您不打算告訴禔摩大人您的事情嗎?」
「希恩，自我追尋的過程可是比既定的道路要有趣萬分哦!」他仍是那樣的深不可測，知闍皇者幾人?呵呵…
「希恩自當遵守闍皇閣下的命令，我不會和禔摩大人提起您已來到這個世界。」他們家希恩的神情倒是堅決，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禮之後，紅色的身影瞬間消逝。
地面上，遺落斑駁血跡，一點一點，蜿蜒成一條腥甜的道路。他在方才與小東西戰鬥的過程中，乘小東西不備，抓傷小東西腰際。
沿著紅色的點狀移動，小東西不辱其名『白色閃電』，須臾片刻跑了十萬八千里，他是嗜血族最強的皇者西蒙，輕輕鬆鬆，發現小東西的蹤跡然後默默跟隨著。
小東西像沒頭蒼蠅胡亂跑了一陣之後，最後來到地府的市集，在小茶館之前，被那個美麗大膽的酒店女老闆出聲喝止，「半分之間，什麼事情這麼急?」
小東西先是一愣，當蜜白色小腦袋轉向蘇安時，又是那張燦爛的朝氣十足「大姐?!你怎麼也來了?是不是那根木頭護花不力啊?」
小東西拉開蘇安對面的長凳坐下來，單手按著受傷的部位，卻是小心翼翼不讓蘇安發現。
「半分，不要試圖轉移話題，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小東西緊緊抓著腰間的衣物，汨汨的血液不斷不斷從指縫之中滲透而出，蘇安處於視線的死角，看不到；他隱身於樹叢枝椏之間，一清二楚。
「大姐，我真的沒事。趕快告訴我，為什麼妳也來到這裡來?」小東西倒是硬氣，音調中聽不出任何忍隱的痛楚。
只是，西蒙要攪局，小東西還強撐得下去嗎?
趁兩人毫無警覺的時候欺上小東西的腰際，尖銳的指甲殘忍地一抓。咯咯地笑著，伸舌輕輕舔噬指肩上的腥紅甜膩。
「闍皇西蒙?!」女老闆不愧膽識過人，驚愕的同時，火琉槍上手，瞄準他的太陽穴。
死人是不是死亡第二次的，而驅魔人的驅魔聖器對他這種不畏日光的特級嗜血族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永遠不會明白的，是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愚蠢!!!
「大姐不好意思，我欠西蒙一個承諾一個解釋，改天我再好好向大姐解釋來龍去脈。」小東西勉強掛著笑容，向蘇安道歉之後拉著他又是一陣狂奔。
腰傷深及見骨，想要加快速度卻是力不從心，他就像是沉重的累贅，整個拖緩小東西移動的速度。死人雖然受傷不會死，傷口痛起來依舊撕心裂肺。
腳步一停，手一扯，他是不動如山讓小東西再也不能前進，轉正小東西雙手往衣襟的地方一拉，削瘦的胸膛盡展。
熟悉的黑皇十字，仍然安安穩穩躺在小東西胸前…
「尊貴的闍皇怎麼會做替人寬衣解帶這般下人的工作，真是讓半分大開眼界。」
「可愛的小東西怎麼不反抗?你不是一向討厭我?」
「我打不過你是事實，頂多給你吃完豆腐之後去蜀道行那裡大哭一場囉!」
老實說他跟不上小東西思考的速度，但是小東西同樣，也弄不清楚他葫蘆裡賣的事什麼藥。他將雪白色的衣物褪至腰際，蹲下身，頭貼近，吸吮著像是湧泉一般的血液。
「唉唉，闍皇你就算想把我咬成嗜血族，也挑看起來比較美味的頸動脈吧!」小東西一面調笑，其實優當神經緊繃，怕他哪時候出奇不意，當真化出嗜血獠牙，一口咬下去。
他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東西，氣勁一凝，小東西腰上的傷口瞬間凝和，清脆的絹帛撕裂聲，他扯下一段華美衣物充當繃帶給小東西包紮傷口。
小東西目瞪口呆。
「西蒙你實在是…」
無言，良久，小東西默默地蹲下身來與他同樣高度，這大概是小東西第一次用這般和平的語調和他，閒聊。
「你實在很喜歡破壞別人的信仰!!
你說要當我的父親一天，是真心的，我沒說錯吧?我還滿可悲的，自己被父母親拋棄，卻被一個對立了千百年的敵人同情。
我是驅魔人，你是嗜血族的皇者，我們只能水火不容，這是我一直相信的事實。你說要當我的父親，這根本，這根本徹底破壞我原來堅信的事實…
當信仰被擊碎，你要我，怎麼辦呢…?
所以，我真的很害怕你的溫柔。」
「半分之間，我很喜歡你總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逗弄你，我是樂此不疲。
除了賜與我的族人永夜，我不知道闍皇西蒙存在的定位是什麼?」
「西蒙，你當你自己是闍皇?還是你只是西蒙?
如果闍皇的責任是賜與嗜血族永夜，那西蒙呢?西蒙的責任是什麼?或者，西蒙，你到底想要什麼東西?
你心機算盡，你已經追求到你要的東西嗎?嗜血族與神魔族的千年糾纏，不應該是你的人生目標吧?
我想要爭取親情，雖然那東西對我而言實在遙不可及。謝謝你剛剛為我包紮時，讓我覺得很溫暖，下次見面，我們還是相殺吧，這樣比較簡單。」
半分之間忽然湊近他，用力地擁抱了他一下…
「冰爵一直在等候你呢!讓人家等待的罪孽可是很深重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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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半分之間回來了。」
終於，他要面對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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