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關於反旺中、反媒體壟斷：是一種價值信仰，攸關公理與正義，超越顏色與政治－
連日來關心反媒體壟斷的新聞，使我暫時疏遠那個熟悉的，詩的世界。此刻新聞熱稍歇，我看到許多網路論戰的口水，以及許多網友習慣性的激烈語言。
我本能地想起讀過多次的，詩人楊牧的那首詩《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這首詩對很多不讀詩的人來說，是很難理解的深奧語言。回想起當初我第一次讀本詩時，也如此覺得。然而，正因為它如此深奧，卻又受到無比推崇，致使這首詩產生了一種引人欲窺其堂奧的神秘魅力。第一次讀完它，我傻傻地讀了每一字每一句，只能大致猜想它的意思，而不能真正理解其涵義。
後來，我偶然間看到報紙上有關這首詩的相關報導，思考楊牧寫作這首詩的年代背景之後，猛然間，我再讀這首詩時，覺得自己已能充分理解其大意，感受其節奏韻律與沛然情感，並能體會詩人寫下這首詩作時心靈深刻的感觸。
近日關心陳為廷嗆教育部長事件，以及反媒體壟斷的議題後，使我本能又想起這首詩。我忽然覺得自己對於楊牧當年的心境，又多了一層體會。他面對的，不正是一個充滿理想、熱情、質疑與批判兼具，那樣的一個青年嗎？這多麼像眼前這些參與學運的初生之犢？又多麼像那些十分重視禮貌與態度而積極捍衛語言社會規範的知青？
在這場正反交鋒的大辯論中，很多學生都是「不帶政治立場而反旺中」，當然也有人是帶著政治立場而反旺中或挺旺中。而極少數的聲音裡，我也看到有人不帶政治立場卻挺旺中....這四種人都存在；這就是我們的多元言論社會。我們希望明天、明年、後年、多年後....這樣的多元言論都能持續存在，而不是被強迫統一成單一的聲調。
然而，令我感觸最深的，是這裡的年輕人，為什麼大多堅定反旺中？為什麼未出社會，尚未飽嚐人情冷暖與功利現實的他們，也能字字鏗鏘有力，句句義正詞嚴？
我觀察到，主要問題不在於個人有沒有政治立場，也不在於你主張統或獨、藍或綠或紅，而在於你有沒有對「公理與正義」這個人類文明史上最基本的普世價值之堅持。
有人說，「無知」是一種罪惡，當權者試圖讓人民無知。
我說，對掌權者而言，「無知」是一種資源，方便當權者掌控人民。同理，「知真」是一種權利，卻也是掌權者最可能吝於給予公眾的權利。
另一方面。對小老百姓個人來說，「無知」是一種策略，自動選擇無知，對政府作為視而不見，有助於躲過可能的國家機器暴力....
然而，從群體的立場而言，群體的無知，就註定了群體的悲劇，因為等於賦與了國家機器宰割每個人生死存亡的絕對權力。
權力產生腐敗，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敗！
有一個靠攏中共的商人，他賺了錢，他號稱首富但未知真假，他擁有了掌握資本的權力，卻仍不滿足，堅持要掌握另一種權力：媒體傳播資訊的權力。
然而，他的目的並不在於掌握這種權力，卻在於想要掌握更多資本的權力。而媒體傳播資訊的權力，對他而言，一點也不在意。他說之所以想買媒體，只是因為：「錢賺太多，不知要花在哪裡。」所以他買了媒體。
這個財大氣粗的老闆；從來對媒體經營毫無基本知識與概念，也不具備媒體人所應具有的公益熱情。他犧牲最基本的「新聞道德」，強令所屬媒體不可報導真相，踐踏本該供應給媒體消費者的最基本閱聽權利，用意只是為了自己已經號稱首富的口袋能夠再多塞一點錢！....
買了媒體之後，他公然要求他的媒體不准報導中共的負面新聞，不准提到藏獨、疆獨、法輪功等迫害，又公然對國際媒體說「六四沒死幾個人，不算大屠殺。」以及「媒體怎可能不接受關說？」...等等令人瞠目結舌的言論時，凡是有道德良知的人，都會知道這種人一旦實現對媒體近乎壟斷的控制時，必將會給國家社會帶來巨大的災難！
因為他的意識形態裡頭除了利益之外，欠缺一種身為「人」所該具有的最基本良知與道德意識；他對人命、人權、人活著的尊嚴毫不看重，也沒有興趣體會；他無視於這個世界所共同重視的人類生存權利，更無視於數以億計的苦難人民正在痛苦而屈辱地活著。他只想一味從那個血染的大地上撈更多鈔票到自己口袋！
他心目中嚮往的「祖國」，是個血流成河的大地，建立在殺業之上的專制帝國。這個專制帝國所曾有的一切輝煌與誇耀，都建立在剝削與血淚哀號之上。這個帝國，昔日以弱勢的無產階級代言人而崛起，今日卻搖身一變成為協助資產階級剝削無產階級最大的受益者！
葬送上千萬隻流浪狗性命的奧運.....屠殺120萬條人命的西藏、餓死4000萬人的大躍進、迫害致死8000萬人的文革、數十億計一胎化政策下被打掉的胎兒、全球最大規模的血汗工廠群聚地....
那個眼裡只有利益，面對道德批判卻毫無顧忌與羞恥感的商人，那個全球僅存最大的專制政體，有何資格來聯手佔有影響你我生活的媒體操控權？
你可以是藍、是綠、是紅，或無色彩，或任何色彩；你也可以是統派、獨派、不統不獨派、既統又獨派；無論你是哪一種，都請你理解，我們之所以反旺中、反媒體壟斷，都是出於一種超越顏色的、更高的價值信仰與堅持，也就是對於「公理和正義」的堅持！
2012-12-07
在自由巷守護台灣
圖：在「美麗島」守護台灣
圖：在泰國的中國領事館前守護台灣
圖：美日等地年輕人守護台灣
圖：新加坡等地年輕人守護台灣
圖：「草上飛」守護台灣
圖：鹿谷茶香小孩守護台灣
圖：台中神岡區小孩守護台灣
圖：在烏坵守護台灣
圖：在香港守護台灣
圖：在黑板前守護台灣
圖：在「大巧若拙」的詩人家門前，守護台灣
附：楊牧《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寫在一封縝密工整的信上，從
外縣市一小鎮寄出，署了
真實姓名和身分證號碼
年齡（窗外在下雨，點滴芭蕉葉
和圍牆上的碎玻璃），籍貫，職業
（院子裡堆積許多枯樹枝
一隻黑鳥在撲翅）。他顯然歷經
苦思不得答案，關於這麼重要的
一個問題。他是善於思維的，
文字也簡潔有力，結構圓融
書法得體（烏雲向遠天飛）
晨昏練過玄祕塔大字，在小學時代
家住漁港後街擁擠的眷村裡
大半時間和母親在一起；他羞澀
敏感，學了一口台灣國語沒關係
常常登高瞭望海上的船隻
看白雲，就這樣把皮膚曬黑了
單薄的胸膛裡栽培著小小
孤獨的心，他這樣懇切寫道：
早熟脆弱如一顆二十世紀梨
.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對著一壺苦茶，我設法去理解
如何以抽象的觀念分化他那許多鑿鑿的
證據，也許我應該先否定他的出發點
攻擊他的心態，批評他收集資料
的方法錯誤，以反證削弱其語氣
指他所陳一切這一切無非偏見
不值得有識之士的反駁。我聽到
窗外的雨聲愈來愈急
水勢從屋頂匆匆瀉下，灌滿房子周圍的
陽溝。唉到底甚麼是二十世紀梨呀——
他們在海島的高山地帶尋到
相當於華北平原的氣候了，肥沃豐隆的
處女地，乃迂迴引進一種鄉愁慰藉的
種子埋下，發芽，長高
開花結成這果，這名不見經傳的水果
可憐憫的形狀，色澤，和氣味
營養價值不明，除了
維他命C，甚至完全不象徵甚麼
除了一顆猶豫的屬於他自己的心
.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這些不需要象徵——這些
是現實就應該當做現實處理
發信的是一個善於思維分析的人
讀了一年企管轉法律，畢業後
半年補充兵，考了兩次司法官……
雨停了
我對他的身世，他的憤怒
他的詰難和控訴都不能理解
雖然我曾設法，對著一壺苦茶
設法理解。我相信他不是為考試
而憤怒，因為這不在他的舉證裡
他談的是些高層次的問題，簡潔有力
段落分明，歸納為令人茫然的一系列
質疑。太陽從芭蕉樹後注入草地
在枯枝上閃著光，這些不會是
虛假的，在有限的溫暖裡
堅持一團龐大的寒氣
.
有人問我一個問題，關於
公理和正義。他是班上穿著
最整齊的孩子，雖然母親在城裡
幫傭洗衣——哦母親在他印象中
總是白晰的微笑著，縱使臉上
掛著淚；她雙手永遠是柔軟的
乾淨的，燈下為他慢慢修鉛筆
他說他不太記得了是一個溽熱的夜
好像彷彿父親在一場大吵後
（充滿鄉音的激情的言語，連他
單祧籍貫香火的兒子，都不完全懂）
似乎就這樣走了，可能大概也許上了山
在高亢的華北氣候裡開墾，栽培
一種新引進的水果，二十世紀梨
秋風的夜晚，母親教他唱日本童謠
桃太郎遠征魔鬼島，半醒半睡
看她剪刀針線把舊軍服拆開
修改成一條夾褲和一件小棉襖
信紙上沾了兩片水漬，想是他的淚
如牆腳巨大的雨霉，我向外望
天地也哭過，為一個重要的
超越季節和方向的問題，哭過
復以虛假的陽光掩飾窘態
.
有人問我一個問題，關於
公理和正義。簷下倒掛著一隻
詭異的蜘蛛，在虛假的陽光裡
翻轉反覆，結網。許久許久
我還看到冬天的蚊蚋圍著紗門下
一個塑膠水桶在飛，如烏雲
我許久未曾聽過那麼明朗詳盡的
陳述了，他在無情地解剖著自己：
籍貫教我走到任何地方都帶著一份
與生俱來的鄉愁，他說，像我的胎記
然而胎記襲自母親我必須承認
它和那個無關。他時常
站在海岸瞭望，據說煙波盡頭
還有一個更長的海岸，高山森林巨川
母親沒看過的地方才是我們的
故鄉。大學裡必修現代史，背熟一本
標準答案；選修語言社會學
高分過了勞工法，監獄學，法制史
重修體育和憲法。他善於舉例
作證，能推論，會歸納。我從來
沒有收過這樣一封充滿體驗和幻想
於冷肅尖銳的語氣中流露狂熱和絕望
徹底把狂熱和絕望完全平衡的信
禮貌地，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
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寫在一封不容增刪的信裡
我看到淚水的印子擴大如乾涸的湖泊
濡沫死去的魚族在暗晦的角落
留下些許枯骨和白刺，我彷彿也
看到血在他成長的知識判斷裡
濺開，像砲火中從困頓的孤堡
放出的軍鴿，繫著疲乏頑抗者
最渺茫的希望，衝開窒息的硝煙
鼓翼升到燒焦的黃楊樹梢
敏捷地迴轉，對準增防的營盤刺飛
卻在高速中撞上一顆無意的流彈
粉碎於交擊的喧囂，讓毛骨和鮮血
充塞永遠不再的空間
讓我們從容遺忘。我體會
他沙啞的聲調，他曾經
嚎啕入荒原
狂呼暴風雨
計算著自己的步伐，不是先知
他不是先知，是失去嚮導的使徒——
他單薄的胸膛鼓脹如風爐
一顆心在高溫裡溶化
透明，流動，虛無
1984
圖：美國賓州大學院校守護台灣
圖：台東大學學生守護台灣
圖：北大學生守護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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