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自網路圖片)
工作20多年換過的公司其實不算多，一方面是忠誠度夠(finger-crossed)，一家都待蠻久；一方面是懶(這絕對是主因)，懶得換，懶得動，Comfort Zone比較安全。這不是我要講的重點，我要講的是雖然換過幾家公司，不過我與前雇主通常都維持不錯的關係，也就是好聚好散的意思，唯獨一次算不歡而散。其實也不能說不歡，走之前老闆還發了兩個月的紅利給我，我當然很”歡”，是我走了大半年後，我才知道老闆娘其實對我很不歡，老在背後講我，難怪我耳朵老覺得癢。
不是說我考國小老師前去找了個備胎嗎？現在要講的就是這個備胎的故事。那是一家做高功能性外套的外銷成衣廠，在屏東、柬埔寨、約旦、越南都有工廠。應徵的時候因為我完全沒有成衣的背景，又稍有社會經驗(意思是年紀大)，所以看來看去只能應徵所謂的”儲備幹部”，總不能去應徵倉管吧！這個缺是因為當時的業務部經理要調到約旦，想不到招來了我這個成衣的門外娘，所以呢，我就被安排到業務部，業務經理由老闆的女兒接任。這是我待過的第二個家族企業，前一個是我大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前後待了9年，從小企劃到離開時掛的是副總，是我很有感情的一家公司。這家成衣公司資本額、組織都比我的前一個公司大很多，可是家族的色彩卻更濃厚。
業務部的成員幾乎多是女生，而且是小女生居多，所以我一進去就晉升阿姐級， 其實也頗尷尬，因為這個阿姐跟成衣唯一有關聯之處是--她是”成”人，而且她有穿”衣”服…，換句話說，也就是毫無專業，所以阿姐呢也只好從學摺衣服、剪線頭開始做起。其實我也無所謂，因為我一向最推崇孔老夫子說的「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反正做鄙事也拿一樣錢啊！只是不認識的廠商第一次看到我都頗有戒心，以為我一定很厲害很懂，專門來砍價的，有點尷尬就是了，所以我大多會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則，少開口以免漏餡。想起當年插班上大學的時候也有這種難言之痛，一進去連學校方位都還摸不清楚，班上就教我們要協辦迎新活動，因為說我們轉學生課比較少。我也是新生耶！怎沒人來迎我啊？！我也想要有人告訴我教務處在哪裡？哪裡東西便宜又好吃！真的好心酸啊！
說到剪線頭這活兒簡直是為我而生，真是捨我其誰！線頭不就像是一篇文章的錯字？挑錯我最會啦！這我眼睛可利得很，不用教。但也不能成天剪線頭啊，所以夾在一堆成衣經驗豐富的小妹妹裡，甚麼都不會的阿姐只好自告奮勇，回一些可有可無的詢價信。這一回信，竟然讓快要去約旦、一向自視甚高的業務經理驚豔，對我寫的貿易信非常滿意(這不廢話嗎？連這都不會那我要混甚麼？)。於是從那時開始，我在公司裡地位馬上攀升，從阿姐變成「英文很好的神阿姐」，開始享受被簇擁的滋味。也因為這樣，不是人人想做、能做的驗廠申請 (compliance auditing)文件也轉到我這裡來。這對我也是游刃有餘，初出道的那9年我每天都要接觸很多官方的表格文件、申請書等，所以填表簡直是一塊小蛋糕啊。
驗廠這件事算是雞肋，食之無味，但缺之不可。一般在接單生產出貨的過程中，最重要的當然是開發、打樣、下單、訂貨、主附件採購、生產排程、出貨，但是其中一件必備的條件是，某些惺惺作態的國際大品牌一定會要求生產工廠必須通過它們的認可，或者是國際標準認可的廠才可生產他們的產品。所謂認證不外乎產能以外，包括工廠的環境、照明、消防、安全、衛生設備、空間，還有工時、福利、休假、性別平等之類的項目，所以後來我的工作重點之一是處理這些auditing、陪同驗廠。這個別人視為苦差事的工作對我可有趣了，雖然會有點緊張怕哪裡沒藏好，可是能到處出差、放風，對瓶子座的人簡直是太開心了！而且陪驗廠的阿督仔走在工廠，真是走路有風，簡直像乾隆下江南呢！話說回來，這些大品牌一副人道立場的擁護者，東挑西挑才肯下訂單，在我看來，骨子裡還不是當作一個放單殺價的籌碼？！君不見幾年來老是傳出國際品牌的海外代工廠壓榨勞工嗎？誰真的在乎人權？在乎平等這件事呢？！
於是不到兩年的工作裡，我只接觸了成衣的皮毛，這門學問絕對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拿布料來說，一個紅色就分幾十種，所謂Pantone color standard，差一點點就是瑕疵。我沒色盲但也分不出那麼多差別，紅色不就豬肝紅、過年的紅包紅、很俗的紅幾種嗎？！縫線也是，車兩條跟車一條有甚麼差別呢? 拉鍊？左開右開有甚麼關係？好不好拉而已啊…，可是這些細節就是專業所在，非磨個5年8年難以窺其堂奧。公司業務做超過10年15年的大有人在，樣衣組的大姊們也是年輕做到老都在這行，難得的是我同組的同事每次收到客人傳來的新款開發說明書，竟然會開心地跳起來，可見他們真的熱愛這個行業啊！而我，已非青春少女，怎能埋身在這個永遠算夕陽工業的產業裡呢？ 於是，一年半以後，學校向我招手，我就毅然遞出辭呈，又從”.com”轉回”.edu”了。
好像越寫越離題，第一段原本要來批判家族企業的，越寫怎麼越像在誇這家公司的專業？！無妨，一切跟著感覺走，下次再來批判好了， 反正離我出書還有300頁的厚度要寫呢…..(未完待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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