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一齣戲卷一124：蝶字翩翩
莉嘆道：我的酒呀！你這祭文的開頭一句，就害妳的酒后落淚！這大過年的，落淚好嗎？人家是昔我往矣，以賦開頭，但酒王惜我往矣的惜字，就有賦比興三層起始的涵意！那就好比，一滴飽滿的墨，掉在宣紙上，自此暈開了呀！
我：對，酒后不准落淚，喜極而泣例外！凡有規則必有例外，只有那個才能作為唯一的例外！而且，也不准醉！那妳說說，那個惜字有何涵意？我對葉莉，可從來不曾惜字如金過的喔！
莉笑道：當然不會醉呀！普天之下，只有酒王有能力把酒后灌醉，否則，絕不會醉！你不疼我，才會把我灌醉，但我若醉了，誰來疼你呢？那個惜字，先是嘆息，惋惜，最後是珍惜！過去，現在與未來，從此起筆！所以我說，酒王這匹野馬就是中文系的跳級生，哪兒好玩，就往哪兒自動跳。而且，所有的秘密，全寫在葉莉情書裡！我要看那篇祭文，行不？
我驚道：我哪會記得全呢？我只記得，以寫吾意，筆隨意走，以古文與新詩散文結構寫成的，而且充滿疊字，我特愛中文的疊字，那是形聲與修辭學的極致表現，而且只有中文有此特性，詩經裡也不少！還有，宋代的李清照還寫了那聲聲慢一詞，也是疊字之最！
莉：可是酒王在信裡對我說過，悲傷加深了記憶的河道，所以悲劇使記憶深刻，你記性所以才會那麼好的！再加上你本來就很會記事背文，詩后驟謝，於是，你記她就深刻萬分！我的酒王，雖是喝不醉的隱士，但在酒后面前，可是推心置腹到底，毫不遮掩的！因為，我是葉莉酒后！
我笑道：我害羞，我只敢寫給妳看呀！而且，什麼都寫給妳看，也只有妳能看！
莉：這話甜！過年就是要多說甜甜話的！但你那祭文，到底寫了些什麼呢？你還記得嗎？
我：我怎可能都記得？我只記得我酒後寫了很多疊字用語！那時在宣紙上寫完後，又不可能拿去影印！而且還不短呢！紙短情長，當然是長篇散文！妳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之後就入土了呀，埋在後山，看看哪天，我能不能想起一些來！東坡說得對，天涯何處無芳草。不過呢，我更愛范仲淹說的『芳草無情 更在斜陽外 』。酒后，再來一曲，然後我們該對這兒道別，總不能等到天黑再走呀，那時都看不到路了，會掉進大水牛泡澡的大水池裡呢！
芳草無情 鄧麗君 1982
https://youtu.be/smTweHRjbuU
北宋，范仲淹蘇幕遮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
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莉問：可是，我還是對祭文裡的內容很好奇？但要你記得也是挺難的！你還說有疊字！
我：就是！哪可能記得住！雖然我記得有一段，有一大堆的疊字，那是我回憶後的產物！疊字是中文獨有的形容詞，我心情不好，酒一喝，就寫個夠！其實，裡面有很多我想跟她說的話，但都不是悲苦的想念與情話！我好像在寫一篇散文，從那句惜我往矣開始懷念她。疊字是蝶兒的翅，刺向春天頂真的心窩暖了被窩！說心裡住了千萬之蛹，像生命這樣永恆的潮浪，能否翩翩上得了時光的岸？我寫疊字，其實是在寫她與我，互為羽翼，彼此為彼此的形容，所以叫作蝶字(附註)！
莉喜道：酒王你看，你不是在酒后的高梁中，想起一些了嗎？你改天再想想，找時間重新寫！
我：好，再看看吧！總要有天時地利與人和！
莉：我覺得黃昏也是個鬼靈精怪的俏丫頭，又聰明得很！還很會對她的夕陽先生撒嬌！你們倆都是鬼靈精怪地！
我：再怎麼頑皮精靈搞怪，但畢竟千言萬語，也不如大實話管用呀！不過她常在我耳邊唸叨，她不曾去過的杭州與西湖，我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她說她爺爺，從她小時候就跟她說那是個很美的地方，是她的故鄉。可是她這個杭州姑娘卻從未去過，都是到金山老家來欣賞北海岸風景！然後她就給我考試！
莉：考什麼呢？
我：考西樓的詩歌呀！她就說：去年花里逢君別，今日花開又一年。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身多疾病思田裡，邑有流亡愧俸錢。聞道欲來相問訊，西樓望月幾回圓。這首詩最美的就是最後一句，西樓望月幾回圓！ 我就笑她：小茉莉，妳怎能唸這種那麼悲的詩呢？ 她就說：我就是喜歡最後那句西樓望月幾回圓那句嘛！那還是唐代韋應物寫的詩呢！不然我考考你，看你有沒有很聰明？
莉大笑問：她怎心情一好就說，不然我考考你，看你有沒有很聰明？這句實在是太霸氣又太嬌氣了！你一定拿她沒輒！對吧？但又會激起你的鬥志！那她是又考你什麼了？
我：是有點拿她沒輒，但她也不一定考得倒我！她考我關於西樓一詞的詩歌，我就說呀，那可多了去！她一聽就很不服氣地問：那你說來聽聽，或是唱來聽聽！我就說，哪沒有，李後主寫的呀，妳送我的卡帶裡不是有，淡淡幽情的第一曲，獨上西樓就是呀！ 她一聽就甜笑道：對喔！那不行，那個算是我洩題了！那不然你唱首西樓的情歌，我才會服氣！
莉：我覺得她很會對你撒嬌耶，然後你都會變得很乖！那酒王你是唱了什麼歌哄姑娘了呀？我也想聽聽！
我：那酒后耳朵過來，我以前就是在她耳邊清唱的，那歌詞不長的！很美的情歌，就在這兒送給茉莉兩位姑娘！順道新年快樂，唱完後，我們也該離開這兒了！
月滿西樓 原唱：方怡 1968同名電影
蔡琴版：https://youtu.be/pPF6Kl2rCQA
這正是花開時候 露濕胭脂初透
愛花且慇勤相守 莫讓花兒消瘦
這正是月圓時候 明月照滿西樓
惜月且慇勤相守 莫讓月兒溜走
似這般良辰美景 似這般蜜意綢繆
但願花長好 月長圓人長久
莉牽著手走在青草地上，問道：酒王，剛剛那曲月滿西樓很甜，是首花好月圓的情歌！那你，除了看詩經以外懷念她，還有看些什麼書呀？
我笑道：酒后，妳現在像是鬧心的小精靈，越問越深了！
莉：那當然囉！你都會跟我說的，我問什麼你都會說的！你雖然在信裡也說了不少了，但我今天聽得最深最多！
我：那詩經是平民文學，是最早的詩歌總集、韻文之祖，以四言詩為主；無特定虛字。作者也大多不可考，屬於當時先秦時代的黃河流域與北方文學，以社會生活為主要取材，卻極有質樸之美，很貼近當時的平民生活！
莉問：那難道有南方文學嗎？長江流域的？
我：酒后果然聰明！當然有！當時的長江流域，南方文學，還是辭賦之祖，名字就叫楚辭！時間從戰國至西漢，屬於士大夫文學，作者有名姓，如屈原、宋玉、景差、賈誼、東方朔等人。文章形式以六、七言為主，句法長短參差，使用「兮」、「些」、「只」等虛字。內容偏浪漫主義，以個人情志幻想為描寫對象，風格浪漫神祕，熱烈奔放，詞澡華麗，與詩經形成強烈對比！是漢賦之先河，也是清代四庫全書集部之首。
莉笑道：我隨口胡問的，沒想到還真的有，酒王還說了那麼多，那麼清楚！可見，酒王也研究過，那肯定也是想念詩后的古書之一！但我在信裡見過你的四言詩習作，沒見過你的漢賦習作！唐詩宋詞你也寫過，但就是這個沒有！人家東坡還寫過赤壁賦呢！難道你也沒寫過嗎？
我：我覺得那個寫法，與我個性有點不太搭，但它的結構卻是很好的散文寫作方式。我不喜歡那些虛字，我有那麼虛嗎？我在那祭文裡有一段是用那方式寫的，賦就是一種陳述與訴說，所以就很自然地賦就了，只是我沒用上虛字，我不喜歡那些虛字！
莉大笑：不虛，但也野，野到爆！難怪不適合你習作！那我們今晚的晚餐要在哪兒吃呀，酒王！要去哪兒喝一杯呢？慶祝明天開學！
我：我們早點坐車回基隆，去廟口吃小吃，到港口小酌一下，我再送妳去坐中興號回台北！
莉：好！我們一起走這海堤去站牌等車，下次一起走這充滿酒歌回憶的海堤，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Solo 2021.12.18 丑時筆
附註：蝶字報告節錄
（疊字散文，寫於2002年九月杭州中秋夜西湖湖心）
杭州雷烽塔新建落成雷峰夕照音樂大典綵排有感
九月中秋彩排，十月正式演出
說臉頰的渦邊，脈脈住著如癡的歡顏；說手心的層疊，默默住著風雨的擺渡；說手臂的串連，屢屢住著感慨的纏鬥；說新生的枝椏，點點住著透露的晨曦；說故鄉的老邁，縷縷住著恬淡的炊煙；說臉上的皺紋，斑斑住著難忘的風霜；說守護的執著，苦苦住著薄冰的甜蜜；說回憶的陳謝，沉沉住著如釀的真心；說別離的涼亭，涔涔住著逝水的聆聽；說唏噓的鴛鴦，絲絲住著對偶的漣漪；說追逐的雲彩，朵朵住著灑脫的雨絲；說顏色的神韻，齣齣住著人間的臉譜；說此身的短暫，句句住著難解的自己；說撲鼻的春天，陣陣住著痲痺的迷惘；說已知的滋味，寸寸住著無邊的未知；說一水的感觸，波波住著難越的穿梭；說窮諸法萬象，涓涓住著真心的長巷！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朱哲琴演唱（與杭州音樂學院）
2002年九月中秋杭州西湖雷峰夕照音樂大典
https://youtu.be/8U3_FN8sEC4
20020921 於西湖雷峰塔中秋彩排
20021025 正式演出
20021031 風潮發行
https://store.windmusic.com.tw/zh/CD/TCD-5258
【琵琶pipa】Su curtain 蘇幕遮 - 張曉棠 『芳草無情 更在斜陽外 』
https://youtu.be/BAxRs0EI4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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