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潘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將我抱的好緊好緊───喘不過氣的擁抱,卻讓現在的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阿潘……我變成廢人了…………」箝住阿潘的臂彎,將他的衣袖拉的死緊。
我沒有路可以走了。
因為,我連路都看不見了……
「宥嘉,你不是唱過蕭大師的"你是我的眼"嗎?」阿潘溫柔的問我。
點點頭,我好像明白阿潘接下來要說什麼。
「他失去光明,卻在另一個世界找到屬於他的眼睛。而你,擁有我們這麼多的"眼睛",比大師還要幸福多了呢。」
討厭……
阿潘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能言善道?
「不要推開你的"眼睛們",尤其是你最需要的那雙,好嗎?」阿潘的手在我的背後來回摩挲著。
「我會變成他的包袱……我不要他被人嘲笑……」
「宥嘉,你不愛他嗎?」
一個切入紅心的問句,我卻語塞到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阿潘我很愛定Rain啊……
就是因為愛你,所以才不希望你要一輩子背著我這個沉重的負擔呐……
只要想到你會因為我被記者追問、不斷上週刊……我就好心疼好自責。
到時候……你被逼向絕路怎麼辦?
變成負面新聞的焦點時,我又能為你做什麼?
我當然什麼都沒辦法為他做───
因為這一切的一切,都將會是我造成的。
「……不要!」抓緊阿潘的手突然成了反抗動作,失去方向感的我只能不斷的往後退───
原來,黑夜最恐怖的地方在這裡───
它會讓我把自己推向萬丈深淵。
「出去……給我出去!」
我害怕,要是阿潘再說下一句,
我的心又會開始動搖。
而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同時間,站在門外的你所承受的痛苦卻比我多上好幾倍。
﹡
拆下繃帶後的每天,我逼自己開始習慣沒有白天的生活。
想樣自己住在北極,過了半年後白晝將會出現,現在只是在另外半年的永夜而已。
「宥嘉,你已經好幾天沒吃任何東西了。」護士小姐擔憂的口吻自我耳邊響起,從前那個愛吃的我,大概已經被黑暗吃掉了吧……
我有試著想要進食過,真的。
但還沒塞進嘴裡就全部吐了出來,每次都讓護士小姐幫我清被單感到有些過意不去……
「記得要喝水喔。」
「……嗯。」
在聽見關門聲後,我悄悄把水往窗外灑去。
從那天起,你再也沒有出現過。
小許告訴我你跟公司請了長假,說是要好好放鬆一下,之後就音訊全無。對於你的理由,我只是一笑置之───
你在報復我吧。
報復我對你的自私與不信任。
這樣也好,你選擇扔掉這個負擔,是對的。
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嗎?
可是,好奇怪……
眼睛就是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來;
心房就是痛痛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刺了進去……
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傻瓜,而且還是很笨的那種。
「呦呼。」
很稀奇的,今天是明峰獨自一個人來看我。
「哇,你在養鳥啊?」
咦?
「你病房快被紙鶴淹沒了欸。」聽見明峰在整理一串串紙鶴所摩擦出來的聲音,我笑著告訴他可以送你幾隻。
「自己折的還要自己帶回去,也太悲哀了吧。」他坐在我身旁,好像在拿什麼東西。
「我今天是負責唱歌給你聽的。」微弱的刷絃聲在偌大的病房顯得特別清脆。
「蛤──可是你的我已經聽膩了欸。」
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我卻期待開始的第一個音。
我很羨慕明峰這麼會寫詞寫曲,他的曲子每首都會令我動容。
「管你的,我就是要唱。」
「好任性哦。」
「跟你學的。」
本來想再跟他鬥嘴下去,但我的耳邊已經傳來前奏的旋律。
算了───反正我不吃虧嘛。
原本我沒有想那麼多,只是靜靜的聽他唱"無盡的愛"。
但在明峰唱到副歌時,我的腦海裡卻跳出一個個的畫面……
然而,那些畫面,都有你的身影。
我的愛 失去後才明白 後知後覺你卻在咫尺天涯
道不盡千言萬語 在心口難開 真實你的存在
「定緯他好像去了很遠的地方。」那時候的小許是這麼跟我說的,「宥嘉,其實他比你更痛苦。」
「那天,我們回公司宿舍之後,他就把自己關在浴室裡。」小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我們以為他在洗澡,一個小時後卻發現他還沒出來,我們都很緊張……」
「然後,當小美好不容易把浴室門踹開時,定緯看起來好脆弱……」
以下,全部都是小許告訴我的……
「門一打開的剎那,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沒有人敢向前一步。
那時候的景象,嚇傻了我們。
定緯蹲在角落,任由蓮篷頭的水打落在他身上,雙眼直瞪著前方卻是沒有焦距。連衣服都沒有脫,就這樣淋了一個小時的水。
第一個衝上前的小美揪起定緯的領子,朝他臉上打了一拳。
「小美!」我趕緊拉住小美準備打第二拳的手。
「小許你走開!我要打醒這沒用的男人!」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小美這麼憤怒。其實我很害怕,甚至有點不敢靠近他,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必須趕快讓他住手。
「不要不要我不走開!」裕文也跟著我一起拉住小美,「你打他有用嗎?」當下的阿潘很冷靜地問著小美。
發覺自己不該動手的小美,心頭上的火也漸漸消了下來,我才慢慢的放開他。
他轉過來跟我說對不起,也跟坐在地板上的定緯道了歉。
令我們擔憂的是──他什麼反應都沒有。
只是默默的走出浴室,然後走回自己房間。」
「……所以呢?」喉嚨,好乾好乾。
這些,都是我看不到的景象。
如果我真的看見了,我想我並不會比現在好過……
「宥嘉,我不敢說你到底愛不愛他……但我能保證定緯他,好愛好愛你。」小許握住我的手,我感覺到我的眼淚,似乎滴到他的手上了。
你的愛 我總是放不開 只能在夢醒時分 痛卻難以釋懷
在我心上沒人能替代 是你的無盡存在 無盡的愛
待小許走後,我完全不敢再回憶他剛剛跟我說的那些話。
光用聽的,全身的血液就流動的好快,身體不斷的在發熱,好像下一秒就要燒起來……
這……到底代表了什麼?
是不是……
在你被我狠狠推離心房後,我才發覺───
我的心,出現了一個好大的漏洞。
我會準時聽完十點的廣播,然後入眠。
失去光明後,我開始愛上了睡覺。
只有入眠,我才能進入自己築成的世界,逃避那個只有黑暗的現實───
在夢裡,我看的見你、看的見大家、看的見自己,這樣我就可以放任自己和你在一起───至少,我們是幸福的。
但我漸漸發現……
等我真的醒過來時,卻是冒了一身冷汗。
幸福過後,突然有股力道將我抽離你們的世界,你們在我的視線裡變的好模糊……然後不見。
最後,只剩下我,孤零零的待在黑夜裡。
那時候,我才明白……
我連作夢的權利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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