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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7-28 22:06:44| 人氣43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阿凱,肉塊的執念: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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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凱不喝咖啡,不喝酒,不喝任何含糖的飲料,連果汁都很少碰。他說那些都是飽含無益熱量的廢棄液體。「只有水是有意義的。」他咕嘟咕嘟地又喝完一瓶礦泉水,「還有女人。」

「還在寫作嗎?」阿凱拿起一片檸檬,沒有沾糖粉就放進嘴巴裡。

「有幾個專欄要趕。不過大致上沒有特別想寫什麼,」我說,「我厭煩了言情小說,它們不再能刺激我的生命了。」

「但女人可以,」他又拿起一片檸檬,每次看他面不改色地吃下一打的帶皮檸檬片,就覺得他真的有病,「什麼時候出本書吧,女人會比現在多出一倍以上歐。」

「我只要一個就夠了。」

「你現在一個都沒有。」說得也是啊,一個都沒有。原來單身是那麼容易習慣的事情。

我突然很想念欣雅。她在高二下學期的第三個月底被阿凱甩了。在那之前,我也曾經暗戀她,一個很擅長用圍巾讓自己變得非常可愛的女孩,每次看到她戴著毛絨絨的圍巾,我都有股衝動想將她包裹在圍巾裡,然後緊緊地擁抱她。

對於戀愛,高中的我就懂得那麼多了。我畢竟不是阿凱,連自己到底會什麼、不會什麼也搞不清楚,對女孩子的情感像在霧中的螢火蟲般含糊不清。而欣雅在被甩的兩個月後,一個人跑到東部租了一個小房間,然後在浴缸裡割腕自殺。又過了兩個月,她才被催繳房租的房東發現,屍體早已浮腫腐爛。

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任何責怪阿凱的意思。當我從欣雅的死漸漸地抽離出來後,我才猛然察覺自己對阿凱那缺乏恨意的心情。直到今天我都無法理解我與阿凱之間到底存在了怎樣的友誼,連欣雅的死都不足以動搖。

「這樣就自殺的話,她反正活不久的。」幾年後,和阿凱在酒吧裡,他曾經這麼說。說得也是啊,我也這麼認為。但為什麼是欣雅呢?我頂多就是燃起這種程度的疑慮,卻不會被他那殘酷的瀟灑所觸怒。

我常在想,阿凱這樣的人為什麼會選擇我做唯一的知己—至少就我所知是如此;他對許多人都很壞,鄙視生命與人生,卻又會基於不知名的理念做出看來好像很有正義感、實際上卻很殘酷的事情。

高三下學期,春末的一個下午,阿凱和我一起蹺課去看電影,然後我們一起散步,晃到一個廢棄的空曠工地,三個把頭髮染成金黃色的國中生正在欺負一個瘦弱的小學生,他的半邊臉如浸水屍體般浮腫,褲子與內褲都脫下來丟到一旁,看來沾滿了尿液,小男生正蜷曲著身子、兩隻手緊緊握著下體,一邊啜泣一邊顫抖,顯然這幾個小混混給了他一頓好打。

簡直就是〈撒旦之子〉的場景嘛。

阿凱看看我,沒說什麼地微微一笑,然後慢吞吞地走向那幾個意氣風發的孩子。接下來我只記得他將那些趾高氣昂的小流氓打倒在地上,慢條斯理地將他們的手肘、膝蓋全數折斷,用膝蓋壓碎了他們半邊的肋骨,還踩碎了一個人的睪丸—這是他之後說的。

他們叫得像是頸動脈被切開的肉豬,我則深怕有人看到這場面而東張西望,阿凱似乎不打算將三人的生殖功能都廢了,於是意思性地將剩下兩人的鼻子用腳跟壓碎,其中一人上顎的前排牙齒也連帶被壓斷了,血與金髮混合成驚懼又美麗的顏色,幾個小子無法遏抑地抽搐著流淚著,但不再敢出聲了。

然後阿凱扶起鼻青臉腫的小男生,幫他穿上腥臭的褲子,隨即打了他一巴掌。小男生愣了一下,鼻血順著腫脹的臉龐往下流,但沒有哭。「這樣才對。」阿凱冷冷地說,然後走回我身邊,我們快步地離開現場。

「只是討厭偽裝強悍的弱者而已。」他後來這麼說。我並不清楚這種心情。

「隔兩桌的那個女人,穿白色背心的那個,」阿凱又打開一瓶礦泉水,「正在假裝補妝的那個,實際上在一直偷瞄穿藍衣服女人,對,大胸部的那位,她一定認識她,懷疑老公謊稱加班、在汽車旅館拼命地上她。」

「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我可以證明給你看。」阿凱說著就起身了,朝白色背心女人的方向走去。這就是阿凱,一點都不值得驚訝的行徑。

阿凱走到白色背心女人的桌子,理所當然地坐下跟她閒聊。那女人好像很開心,笑起來的感覺嫵媚撩撥。然後那女人起身走進洗手間,二十秒後阿凱也走了進去。這傢伙還真是他媽的厲害。

十分鐘後,女人走了出來。二十秒後,阿凱走了出來,回到座位坐下。「這女人真騷,五分鐘我就射了。」

「這麼快。」

「你的話,一分鐘吧,」他拿起一張面紙把脖子上的口紅擦掉,「歐,她的奶子真是極品,光滑又有彈性,是我嚐過的前五名。」實在是很令人厭煩的口氣,但這就是阿凱。

「還有,她說她不認識穿藍色洋裝的。」

「這需要幹了她才能知道嗎?」

「可以這麼說,這女人比譚娜還行啊。」

譚娜是五年前到關島玩時認識的女孩,中西混血,超乎常人地伶俐性感,所以同團的人都很欣賞她。我常覺得她是阿凱的女性化身,但更為純粹、生動而美麗。甚至,把阿凱視為她的瑕疵複製品也不為過。

在關島的那段時間,她原先跟阿凱混在一起,一個禮拜後的某個晚上,阿凱出去買東西,她卻溜到了我的房間,我正洗好澡,裹著浴巾坐在床上看電視。

她一語不發地直直地走向我,忽地扯開我的浴巾,然後張口含住我還沒擦乾的陰莖。我驚訝地來不及反應,但精神上很快地選擇不要拒絕。那是效率極高的性交。我用力扯開她的衣服,將她拉到床上,和她互相地口交,吸吮著她粉紅色的柔軟陰唇,雙手則搓揉她柔軟圓潤的臀部;她則以難以言喻的技巧吸吮舔弄著我的陰莖,那是我從來沒有嚐過的刺激感,不到三分鐘我就射精了。

接著她用臀部和胸部繼續挑逗著我,沒多久我再次勃起,她跨坐在我身上浮誇地扭動著,一邊喘息一邊發出浪蕩的甜美叫聲,我又再次射精,血液與肌肉彼此衝撞交結著。半個小時內她讓我射精了四次,這是我從未有過的經驗,以後也不會有了。

然後,我攤死在床上無法動彈,她則一言不發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幾分鐘後阿凱提著裝滿礦泉水和洋芋片—洋芋片是買給我的—的塑膠袋走進來時,淺淺地問道,「譚娜走了嗎?」

「走了。」

「真可惜。我還挺喜歡她的,」百分之一秒的瞬間,他好像有點落魄,「她好會口交。」真的是這樣沒錯。但我不覺得只是這樣。阿凱似乎知道剛才所發生的事,他到底以怎樣的眼光看待譚娜呢?我怎麼想都想不透。

反正譚娜就這樣毫無理由地脫團離開了。雖然阿凱在關島時的眼神很迷濛複雜,但他自此沒有在提過譚娜。直到五年後的今天,這是我好久以來第一次從阿凱口中聽到她的名字。我總覺得阿凱真的喜歡她,但這種平易近人的情感一般來說並不存在於阿凱的論域與辭彙庫中,他通常會講的是類似這樣的事情:「只是另外一團美麗的肉塊罷了。」

人類不過是肉塊與思惟的組裝物,阿凱高中就經常這麼說。所以訓導主任是癡肥又缺乏彈性的致癌肉塊、英文老師是彈牙的誘人肉塊—我有說過他上了英文老師又甩了人家結果老師自請調職嗎?—儀隊則是結實的空洞肉塊。一切都是肉塊。

「所以你也是肉塊嗎?」

「我是充滿意志與執念的肉塊。」

「你的父母也是肉塊嗎?」

「當然,而你也是肉塊。我的父母是劣等的肉塊,能生出我純粹是遺傳學上的奇蹟。」

「奇蹟有什麼用,我看你也沒有光宗耀祖的打算啊。」

「是沒有。但至少我有格調。」格調也不是他常使用的字眼,所以一旦用出來,聽起來都很奇怪,帶著荒謬的趣味。

如果不是在阿凱的電腦裡發現了之前和譚娜的合照,恐怕我一輩子都不會真正確定阿凱對譚娜的心意吧,因為他從來就不留下任何女孩的紀念物,所有物體隨著關係的結束而連帶銷毀。

譚娜像煙一般地無聲地消失了,雖然和她沒有時間深聊、對她的鮮明記憶也是來自肉體的歡愉部份,但我有時還是會難以遏抑地想起她,一種不同於我對欣雅的溫暖懷念,一種被黑暗中神祕之物觸動了的狂暴慾念。而在知道阿凱對譚娜有著的感傷情緒之後,老實說我非常高興,帶有些許驚喜與惡意的無理開懷。

也許我根本就不了解阿凱吧,或許阿凱也沒有要讓我完全了解的意思。他是個在寂寞的地獄裡也能殺出一條生路、吞噬著火焰妖女的扭曲魔物,而我是他唯一的知己,世界上的其他人不過是可以宰殺掉的販賣廢棄瓶子的小販罷了。每次想到這裡,我總會泛起一股詭異的驕傲心情。

因為他是阿凱啊。

圖:羅特列克〈梳妝〉,1896年,巴黎奧賽美術館。

台長: Sean 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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