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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7-09 11:11:48| 人氣49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殺貓紀事: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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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看到那灰白相間的小貓時,一股溫暖而尖銳的殺意從身體黑暗的底層漸漸地沸騰起來。

這是個安靜而涼爽的午夜。那是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尚未具有成貓該有的敏捷與協調,瘦弱的身體配合搖擺的腳步讓它更顯得楚楚可憐,它在路旁喵喵地叫,好像在呼喚某個不存在的貓媽媽。

我剛從三個地方結束了三場窮極無聊的冗長會議,黑色的提包把手摩擦著我的指節,十二小時的滴水未進讓肚子呈現極限的空洞感,每踏一步都感到血糖降低的暈眩,然而便利商店乾燥屍體般的食物卻令我想吐,只好在腦中幻想著天亮後的豐盛早餐。

然後我看到了那隻小貓。這小東西在空無一人的街角可愛地令人心痛,好像被遺忘在空曠房間裡的陳舊玩具,奇妙地勾起了剛搬進來的男孩幼年甜美的回憶。我停下虛弱的腳步,穩住偏移不定的重心,小聲地招呼著小貓,就像逗弄著小狗一樣。

它竟然對我的召喚有所反應。

完全不怕生的小貓,似乎尚未認識到人類所擁有的善變於殘酷。很少有人了解,即使成為人類社會的一員,貓依舊是擁有兇殘天性的生物—遠勝於狗—而這種程度的兇殘相較於人類,又是遠遠不及的滄海一粟。小貓好像看到扶木的漂流者似的,喵喵叫地孱弱地朝我走來,好像在說,抱我好不好,我想要被你抱著。

我想起五年前的那隻雪白的貓。毫無缺陷的、宛如神蹟的短毛白貓。在她一樣完美無缺的素淨房間裡,優雅地舔著柔軟而有力的爪子。

小貓磨蹭著我的腳,我忍不住輕輕地將它挽起,絨毛的質感覆蓋著隱約的心跳,瞇著眼睛,溫順地撒嬌地叫著。多麼渺小脆弱的小東西啊,一個可能蘊藏無限奇妙的生物如今掌握在我的手裡,我直視著它的雙眼,小巧而澄澈的瞳孔,這樣的一個生命,如今可以輕易地在我的手裡結束。

貓比人更可愛,她曾經這麼說。「無論多麼地相似,沒有人能像貓一樣地安然而優雅的存在著,總能在沈睡與靈動的步伐間取得微妙的平衡,沒有比它更美的生物了。」她在信裡這麼寫著。

我對於她恍如神祕學的描述從來就不求甚解,不過她確實擁有我所見過最美麗的貓。

貓的品種,我從來就沒有搞懂過。然而看到她的貓之後,沒有人會想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謂的瑣事上。她的貓,簡直就來自造物主所創的精美模具、降生之後,那神祕的模具就永遠被毀了。外表好似平滑無瑕的人工品,然而動靜之間卻散發出無窮的存在感。那是一隻黑色的公貓、和一隻白色的母貓。我情不自禁地將這對貓兒聯想成陰陽或宇宙的象徵,也許它們真的是神的信差。毫無雜色的毛髮隨時都閃耀著醉人的光澤,它們是神的孩子,驕傲而美麗地昂首闊步於污穢而平凡的人類世界裡。

她一個人住。她的家有一個客廳和兩個房間。貓兒在偌大的空間裡隨意地踱步。當我和她在縈繞著百合精油香味的房間裡相擁時,貓兒總會在看不見地角落來來去去。

貓是最神祕的情人,她說。「比你還要神祕。」她帶著些許挑釁、狡黠地說。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貓很神祕嗎?瞳孔的部份,也許吧,管它的,沒有男人會了解這種事情的。我咬著她的脖子,將手伸到她腿間,她發出呻吟聲。她修長白皙的腿總讓我慾火難耐,有時看到她的白貓,我就無法遏抑地想到她純淨卻邪惡的軀體,我分開她的雙腿,吸吮而舔食,黏膩而甜美的質感。她喘息著抓著我的頭,雙腿用力地扣住我的脖子。

貓喵喵地叫,我似乎抓得太緊而弄痛了它。我撫著它的下巴,它很舒服似的瞇起了眼睛。這就叫做信任嗎?還是單純地被取悅因而連最低微的戒備都放棄了呢?多麼簡單的物種啊,我突然感到些微的悲哀。我想起那清脆的碎裂聲,死了都依舊美麗的白貓,靜靜地躺在紊亂折皺的雪白床單上。

那是個炎熱的七月午後,氣溫飆飛到接近四十。馬路表面的空氣如漣漪般震晃閃爍,路人的身影猶如地獄中的遊魂,在火光與虛無的交錯中進退著。我躺在她家的沙發上,她正在淋浴,她的貓正慵懶地在客廳打著哈欠。

像某種性衝動的延續,我突然很想殺了那隻貓,毫無疑問地,那隻白色的貓。我想殺了它,我想要徹底毀滅那副美麗的軀體。

我無法說明這強烈渴望背後彰顯或隱含的任何道理。每個男孩都有虐待動物的經驗—通常從支解小昆蟲開始,當蚊子、螞蟻或蟋蟀如生物課本圖解般的斷成三截、漸漸地失去躍動的節拍後,藉由孩提時期的殘酷,我們獲得了生命逝去的見證—那通常是男孩第一次了解所謂的死亡,而其中的啟示往往不帶有任何慈悲。

然而那畢竟是昆蟲,渺小、卑微,傳統上不被視為與人類有任何接近地位的物種,是的,動物也有著位階,豬、牛、馬、鹿、貓在人類的世界裡擁有著截然不同的既定位階,彷彿封建系統的復辟。

而殺掉一隻狗、或一隻貓,有時就跟殺掉一個人一樣嚴重。至少很多人是這麼想的。

然而我很早就發現了自己體內深藏著的普遍性的殘殺慾念。小學三年級時,朋友帶了出生兩個月的小狗到學校。棕色的短毛小狗,像是第一次見到世界似的活力十足地跑來跑去,興奮地用頭撞它所看到的每一個人,嘿,來跟我玩嘛,它這麼說著。每一次碰撞都如此重複著。

然後它撞到我。我用兩隻手將它抱起來,看著它呼呼吐氣的嘴巴與伸出的舌頭。年幼的我,突然很想拉出它的舌頭、將它整個扯斷。

當然我沒有那麼做,這種正常人都擁有的節制力,壓制著本我的社會心理機制,讓我平安無事且毫無不良記錄地活到了三十歲的前夕。

然而那股慾望從來就沒有一刻真正停止過。隨著年歲的增長,我也懂得在適當的時候以合宜的手段滿足那永無止境地饑渴。不用壓抑、也不需昇華,完整而直接地洩慾與滿足,一如再怎麼險惡的慾望,都能在文明的細縫中找到出口。殺幾隻小動物算得了什麼呢?

我的第一次,第一個犧牲者,是一隻棕色的土種小狗。我在後山的偏僻小巷裡發現了它,它被遺棄在包裝微波爐的陳舊紙箱裡。小狗太年輕,沒有足夠的體力撐起自己的身體、越過紙盒的高牆來到外面的世界。於是我蹲了下來,輕輕了拍著它的頭,當它試著用後腳站起來、想跳到我懷裡時,我殺了它。

電擊器是一種非常方便的文明產物。只需手機大小的尺寸,就能塞進足以生成八萬伏特電量的零件。這電量足以讓兩百公分的大男人躺在地上十分鐘無法動彈,也能讓兩個月大的小狗在三十秒內死去。

它遭受電擊的瞬間,發出了短促的微小哀號。當你踩到小狗的尾巴、或關門時不慎夾到它的腳時,它也會發出同樣的哀號。不過,這一次它哀號得更倉促,尖銳地令人心痛、卻又短暫飄渺地有如幻覺。周圍屋內裡沈睡的人們恐怕永遠不清楚那短暫哀號的意義是什麼吧。

我摸了它依舊溫熱的身體。事實上它比電擊前還要溫暖。經由電流所產生的異常肌肉收縮讓它的肉體維持著病態的高溫,它在掙扎的過程中咬住了從右側伸出的舌頭,左邊的排齒從上下兩方刺穿了溼軟的舌頭,幾乎將它整個咬斷,血噴在紙箱的內側,宛若抽象的潑墨。

然後我用力將它的眼睛闔起,並將紙箱封好。它會在不久後被發現,然而被丟上垃圾車。也許會有好心的人將它埋在某處,甚至用小石頭排出它來不及擁有的名字。總之我就這樣子把它封起來了。

這是我第一次殺小動物的經驗。

台長: Sean W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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