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8分鐘前的陽光才剛到了這裡就已經快沒了氣，一種令人恍惚的壓迫感還梗在一幢幢水泥怪物的喉間，即使逆風而行，風，還是把這半邊世界的影子吹遙遠…………
我隻身而來，一路晃晃盪盪，延著記憶脫體出遊時，鑲鏤在我腦波上的城市紋路，來到了他家門口，沒有事先約好時間，而他也沒有如期出現…………
我索性坐在門前的階梯上，地上幾片枯葉隨風遊曳出幾比無明路線而狂擺顛倒，這情境像是一場關於無人約會的無腳本電影，無關於等待，無關於回憶，也無關於焦慮，而在這序幕中出場的是這齣戲裡唯一的演員，………我………。在還不知道故事是不是有結局之前，時間無從消耗，而黑夜，卻逕自地已是漫天無度…………
………我被他給迷住了………我被他給迷住了………我被他給迷住了………
世界，處在其自身不由自己的失神中，既不能說謊，亦不能隱瞞真相，要描述這樣一種莫名的真空狀態，是一場惡作劇式記憶缺陷的換喻，是遺忘的潮水沒有選擇的能力，同時朝著過去和未來退卻；而他，彷彿被遺忘在沙灘上沉睡著的美麗生物，在門內的那一個人，其實並不真實，我甚至不知他的名，亦無法輕輕地將其喚醒，或是說僅止於去探究他是睡？是醒？其實唯一我所能做的是只有去分辨，去辨識他是活？是死？去聞著他的鼻息，去嚐他唇上的味道，去比較彼此身上的體溫，與其通過各式各樣譫妄奇想與他神交，與他感同身受雖然沒有一絲後悔的機會倒也落的一方的心甘情願，或是說至少證實了一方的真實；我，或是他………………現實與虛妄在此口沫相食，我的處境就如一個被截肢的人，去依然感覺到將要失去腿的痛苦……
但除此之外，在真實與虛妄的勢力較量之外，可以說，他是無法歸類的。他甚至亦無法喚出我的名，在如此令人尷尬的時候，我總是可以在一些時候發現鏡子中的他的眼神竟然常常流露出那種令我十分厭惡卻又十分堅定的純真眼神。無可否認地，他的無法歸類一直動搖著我的感情。只是，一種分頭進行同一生命的兩個時空中，我甚至無法急於任何一個單一解答。我無法想像自己能像任何一個尋芳客一般仗著自身殘缺的部分在其之外的那些殘花敗柳中尋得一些自己的殘跡，自己的類型………，我和他，還有這麼一點相像。
但其實說穿了，這唯一的一點安慰也不過是來自於生命自身的自我遺忘技巧罷了。在腦雟裡每一個敏感細胞中有關於他徘徊於其中的每一場景，有的只剩下被時間與記憶禁錮枯囚的的焦渴與荒涼。感情在此無情的剝削之後，我甚至懷疑他連最原始的裸體扮相是一種受傷的姿態；像是一之好鬥的美麗生物一但被給予了它可纏附其身的對手；一旦在如此險惡的幻境當中被卸下了神話羽翼，在我的焦渴與荒涼，他只是一隻血淋淋而無羞無恥的異次元怪物……………我自顧不暇，瘋狂的本質決定了沒有任何人可以被犧牲掉；除了以我的絕望餵養，我不知道如何去維持這種彼此內耗的生命機制；眼看著就連絕望也要腐敗發餿…………我不論如何都贏不了，反正贏了正面就輸了反面，這種雙重的扣結界定了一個無法逃離的命運；一個永不到來的明天………………也好…明天……他既無法帶走，我又何必在意明天是如何充斥著他的屍骸與怎樣地明天………………？
不過，即使如此，我也不怎麼自責，原本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一本正經，我是惦不出輕重的。而在這無人的荒涼與禁錮中，又何人怪得住我？對我和他彼此共享的這一段生命而言，所有的光彩可以全部歸他，我可以是個拆濫污的過時小憋三，如此一來，既使是生命想要向我索賠的時間就得耗上他自身好幾輩子的輪迴之久，這比起我可以輕易地一口舔掉自己乞求讓他苟活的笑容，那難易的程度簡直是差上了十萬八千里…………
更何況我還來得及不去知道他是誰？……………一旦死亡嵌上了他最後的一塊拼圖，我心目中那塊無可替代的欠缺，也就從此消除……………
至此，我滿意地從台階上起身，只用筆留下了“我走了“三個字放在信封裡，擺在他門前的台階上，……………然後，我也走了……………………
天，已經開始矇矇亮，一切似乎又恢復了正常…………
自此我之後的旅程無限延續，彷彿一個人一死就得死很久…………………
「『本報訊』××市於清晨發現有一男子在其自宅內自殺身亡，根據在現場遺留在門前台階上的遺書判斷，應無他殺嫌疑。根據可靠消息指出，……………」
後記：曾經用生命認真等待過的人，我想只剩下自己了……但我不曾擔心他不會出現，我已經和他約好在死亡的那一端碰頭……………
r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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