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月眠霜 匈牙利的陽光很好。：）

906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女孩在這家河岸的深夜咖啡屋工作，已經兩三個月。鵝黃色的燈光，雅致的空間設計，輕柔的音樂像水一樣流轉，大片落地窗邊的鞦韆，隨著咖啡香氣微微擺動。這裡的人連交談都不自主地輕聲細語。她愛極了這樣的環境，縱使工作時間是在深夜，也甘心樂意。

店內的客人不少，但也稱不上是擁擠，她那時才瞭解，令空間擁擠的往往是嘈雜的人聲。當夜色轉深、更深更深時，熟客就會出現，與店長熟稔地寒暄，久而久之，連她也學會了對不認識的人真心微笑。

每到午夜一點，總會有個男人推門而入，門上的掛鈴叮噹作響，敲進溫暖的空氣裡。那是個年約五十的男人，像個優雅的紳士，在昏黃的燈下，女孩仍舊注意到他臉上的時間軌跡，像是本充滿單元劇的小說，一道一道，都是動人的篇章。

男人準時踏進深夜咖啡屋，準時在三小時後離開。不知怎地，從他的眼裡她看見一股氣息，不像是憂鬱，但就是令人忍不住想在心裡嘆息。店長看出女孩對他的關注，有天便對她說，那個男人在十年前的某天，每天都來這裡喝咖啡，奇怪的是，他總是點兩杯相同的，卻只喝其中一杯。

店長一面清洗杯盤，一面對她說，也許這背後有個哀傷的故事。女孩望著窗邊的男人端起咖啡，安靜地啜著，似乎有什麼思緒飄進她的心裡。

終於有一天，男人首肯告訴她，那是關於河流對岸的小小光點裡，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

男人曾經問過她，這城裡有沒有哪家咖啡屋，讓她感覺依戀。那時親愛的女人對他說，有，就在對岸。女人笑著撥開窗簾，河水正好波光粼粼，蕩著幸福的低語。她遙指河對岸的一個光點說，看到沒。

男人答，是嗎。他攬住她的腰說，那我們改天去那裡喝咖啡。

後來，男人工作太忙，一直沒有機會跟她去那個對岸的光點，嘴上說著抱歉，卻漸漸將這個承諾遺忘。有天男人接送女人下班回家，遭公車轉彎時攔腰撞上。

當他醒來後，根本不記得在被送往醫院時，嘶喊過什麼話語。只聽見他年邁的母親淚流滿面地對他說，女人已經過世十年，與他深眠的日子一樣長。

從此以後，男人都在凌晨一點到咖啡屋裡，點兩杯咖啡，將自己的飲盡，然後看著另一杯涼透。

男人對女孩說，那種感覺很微妙，心是冷的，而眼淚是熱的。

在她辭職多年以後，早已淡忘了男人，將他擱淺在記憶的岸邊，卻無意間輾轉得知，其實男人在那場車禍中昏迷不醒，呈現植物人狀態，一直沒有康復，卻也沒有死。

最好的世界，是我們進不去的世界。

她忽然想起，男人是這麼對她說的。






※圖片：框限的架子能有多小？20030207，「框限」，於新竹火車站附近的高架橋上（車不多人也不多，那麼高實在有點恐怖）。可惜即可拍真的不好用，沒拍上左邊的框，但So what？鐵絲網的方格僅只兩公分見方，諷刺的是，框架中的世界卻直往那頭奔去，一如鐵道的延伸，你不會知道它最後將甘於在哪裡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