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來吻
我們初遇的那天……
好像發生了甚麼事情，一定發生了甚麼事情！要不然在中為甚麼總是在躲我？是我對他怎麼了，還是他對我怎麼了？
超友誼？！
不會吧！不會的……不可能！我又沒對他怎麼樣。難道！是他對我怎麼了！
回想……
‘在中，這是允浩。’
‘允浩，這是在中。’
那天有仟畢業，他把所有朋友都請到他的派對。無論朋友們是不是認識的，有仟把他們安排在一起。在中就是有仟介紹認識的，當然在中也認識了我。
嗯……因為有仟盼望畢業已經好久了，所以那天他喝了不少，其他人也被他灌了不少。我是其中一個。喝醉以後，隱約記得好像和誰接吻來著，也有可能不是嘴唇，因為只是隱約感覺到軟軟的。可能女人的胸部也不一定啊。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有仟是在酒店辦的，因此我第二天醒來以後……是躺在酒店的房間裡。旁邊有個人……
「就是我們在中！」
「是的。」
「我說你怎麼可能喝成那樣啊？」
「你還說！還不是你灌的！」
「我有嗎？」
「朴有仟！」
「那你想說甚麼？」
「有另一個問題。」
「甚麼問題？」
「我醒來以後發現，我是穿著衣服的。」
「沒有衣衫不整？」
「沒有。」
「那在中呢？」
「應該……好像……或許……有。」
「那就是說我們在中甚麼也沒穿囉。」
「我可沒那麼說。」
「那你幹嘛臉紅？」
「……」
「都隔了兩年了你才說，會不會太晚了？」
「會嗎？」
「難怪我們每次一起出去玩，在中都不想跟你單獨在一起。」
「我們……就是我跟在中，你覺得我們兩個算熟嗎？」
「應該……好像……或許……不太熟。」
不太熟嗎？其實我在在中家過過夜，當然是跟有仟還有俊秀一起。括號，俊秀是有仟的那個，是他在畢業那天搶來的。
認識有仟快八年了，從來不知道他喜歡男人。括號，俊秀的性別是男性，雖然行為有點娘。不過有仟跟我說，他喜歡俊秀不是因為俊秀是男人，只是因為俊秀是俊秀。我把他的話消化了一下，結論是：單純喜歡俊秀這個人，湊巧俊秀是個男人。
下了班，來到在中工作的畫廊。來看看他，已經一個星期沒見了，有點想念他。
我站在櫥窗外看著工作中的在中，他真的很吸引人，身上散發著莫名的魅力。啊……被他發現了。向我這邊走來，叫我進去。
「怎麼不進來？」
「因為想看看你。」
「只是這樣？」
「請你吃晚飯。」
「等一會兒，我收拾一下。」
「喔。」
畫廊是在中自己開的，裡面買的都是他還有以前美術系的同學的作品。小小的畫廊，生意不錯。在中已經好久沒放假了，一年三百多天一直在工作中度過。他好像沒有女朋友，一直沒有，一直單身。
「想吃甚麼？」
「你請的話……我們去吃烤肉。」
「沒問題。」
我們這屆畢業生裡面，我可以說是最沒有財運的了。雖然是經濟系畢業，可是出來以後，才發現找工作是這麼難，現在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職員。不說別人，單單是在中賺的是我的兩倍還多。
又喝酒了，沒想到在中還會跟我喝，看來那天我們還是沒發生甚麼。
「喂，別喝了，你喝醉了。」
「在中……我們……我們發生了甚麼……是吧。」
「你說甚麼呢？」
「那天……我們初……初相遇那天。」
「對啊。」
對啊……聽到沒有？我們真的發生了甚麼事。但……之後在中說甚麼，我是一個字也沒聽到，光看他的嘴在動了。他真的很好看，第一次看到就覺得了。大學的時候，還沒認識他呢。在美術系的舞會上，見到他，之後心裡一直想念著他。沒想到有仟也認識他，沒想到我也有幸認識他。
我真的很喜歡在中……我是愛著他的……因為他是金在中……
「起來了，還要上班呢。」
「嗯……知道了。」
頭好痛……啊……
「動作快，去洗個澡，昨天出了好多汗。」
「嗯……知道了。」
「浴巾用我的，衣服我也幫你準備了。」
「嗯……謝謝。」
等等！跟我說話的這個人是誰啊？
努力讓自己的眼睛睜開，一個瘦削的身影在眼前晃悠。迷迷糊糊的看不清……
「先吃一口麵包，然後把藥吃了。」
身影忽然變大了，在中的臉出現在我眼前。原來是在中啊……我在他家嗎？我又喝醉了？貌似是。抱著被子，把麵包吃了，再把藥吃了。站起來，好涼啊……低頭……啊！我怎麼甚麼都沒穿？我……我……我跟在中……難道又……又……
「允浩！快去洗啊。」
「可……可是……」
「可甚麼是啊，你是不是想遲到？」
酒後亂性，多麼可怕的一個詞。我會不會把在中弄傷了？有仟曾經跟我講過，有一回我喝醉了，最後發酒瘋，把他給打了。他說他還是第一次知道，我的力氣這麼大。
「洗完了？快來吃早餐。」
「在中啊……」
「想感謝我？那就再請我吃一回烤肉好了。」
「不是……我是想說昨天……我們……」
「就像有仟畢業那天似的，我們上床了。」
噹！當頭棒喝！
果然……我說甚麼來著？我們中間一定發生過很嚴重的事。也就是說跟我接吻的也是在中？那可是我的初吻來著，給了在中，挺不錯。
「那天你有點像強暴犯，把我弄得好疼好疼。」
「對不起。」
「所以我躲著你。」
「那……接吻？」
「喔……你抱著有仟猛親。」
「甚麼？有仟？為甚麼不是你啊？」
「我哪兒知道啊？那時候我想拉都拉不住，你就像牛一樣衝到有仟面前，然後就抱著他猛親。」
「我的初吻……」
「可是，初夜是我的。」
我一邊吃，在中一邊說。原來我的公司離這裡很近，坐車四個站就到了，比我家要近得多。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這裡是市中心，而我家都快到郊區了，每天還得起一大早去上班。
「喂！允浩！」
「嗯？」
「不如……你搬到我這裡住吧。」
哇──
在中叫我搬到他家住！興奮啊，高興啊……可是，他不是在躲我嗎？
回到公司，繼續工作，縱使工作是那麼的枯燥。這是我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的，也是我一直期待的工作。我不像有仟那麼有錢，不像在中那麼有才，不像俊秀那麼有……俊秀有甚麼？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有有仟就夠了。
我還沒有答覆在中的邀請，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怎麼說也是我對他怎麼了，人家還一直躲著我，一躲就是兩年。有仟也說我們不是很熟，我有甚麼資格住在人家家呢？
「允浩，快去考個試吧。」
「甚麼試？」
「精算師啊。你還這麼年輕，我可不想我的後輩像我一樣，一輩子渾渾噩噩就過去了。」
「我知道，放心吧，我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的。」
精算師。念大學的時候，教授本來想推薦我去考，最後忘了因為甚麼沒讓去。當時意氣風發的，同學們都拿我當榜樣。不過，最後的結果是，我這個教授看好的學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
下班了，腦子裡不斷想著晚飯怎麼解決。想想，現在我剛剛出了糧，但是房租、伙食、家用，這些就把我一個月的薪水給瓜分了。剩下來的我要平均分配，有時候還要跟大夥去喝個酒、吃個飯。生活還真艱難。
「允浩！」
在中？他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來了？」
「來接你下班。」
「為甚麼？」
「怕你不認識道回家啊。」
「怎麼會不認識？我都住了兩年多了。」
「我說的是我家，你的新家。」
這個……人的轉變真的會這麼大嗎？好可怕。金在中，幾天前還是很怕與我單獨相處的男人，現在居然主動邀請我去他家住。
不由我反對，在中拉著我就走。所以這一刻，我又回來我昨晚留宿的地方啦。我……又跟他做了……他就在我懷裡……
我還是想不通，在中在想甚麼。
「想不通我為甚麼現在不怕你？」
「你沒睡。」
「因為昨天你說你愛我。」
「昨天？」
「嗯，因為你說你愛我，我就不怕你了。」
這是甚麼道理？我愛他，所以就不怕我？光愛他就完了？我好像比較吃虧，我可是出人又出力，還出了我千千萬萬的大軍呢。
「有仟畢業那天，你抓住我，就像要把我至於死地似的，我真的以為我會死。」
「我……」
「可是之後我們一起出去玩，你又像個紳士，很會照顧人。我跟自己說，要繼續觀察你。」
「然後呢？」
「然後啊，我沒有想然後。」
「為甚麼？」
「你來找我，我真的很高興，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你知道嗎？但同時我又很害怕。」
「我又喝醉了，你不怕嗎？」
「怕啊，不過又不能把你扔下不管。」
「我又做了甚麼？」
「這回你很溫柔，小心翼翼的。你還說你愛我，很愛很愛，從很久以前就愛上我了。」
「我……都不記得了。」
「現在再說一遍。」
「嗯？」
「你愛我。」
「我愛你，很愛很愛你，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我愛上你像百合一樣的姿態，像火百合一樣的話術，像香水百合一樣的氣質。」
「原來學經濟的人也會說這樣的話啊。」
從頭到尾都只是我一個人在說，我有多愛多愛在中，在中卻沒有說過他對我有甚麼感覺。或許，他對我沒有感覺，因為寂寞，恰巧我又正好出現在他面前，所以他就選擇我了。
轉眼我考上精算師，工作變了，薪水變了，不變的枕邊的人，還是在中。多少年了？我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了。可是我對在中的感情依然沒變，還是像那天說的，我愛他，很愛很愛他。
「我今天有應酬，不用等我了，先睡吧。」
「沒有你我那睡得著？」
「如果沒有我呢？」
「可是你就是出現在我的生命了。」
「傻瓜。」
在中的話術很厲害，每次我都應付不了。所以我們很少吵架，就算吵，我也贏不了。在中總是說我讓他，然後一個人坐在一邊生悶氣。都多大的人了？還是這樣。
這麼多年的訓練，我的酒量進步了許多。不過，喝了這麼多我不敢開車，再說在中也不讓我開，是秘書送我回的家。不用問了，秘書是女的，一個剛畢業的小女孩，不過對我這種已經成為大叔級的男人沒興趣，也沒性趣。
她堅持要把我送到上樓，小女孩很堅持，我沒辦法拒絕。本來想阻止她按門鈴，人家手快動作敏捷啊。以為在中睡了，誰知道門鈴一響，門就開了。
「你……」
看到秘書在中呆住。同樣的，秘書看到在中也呆住了。
「你回去吧。」
讓秘書回去以後，我就進屋了。在中走在我前頭，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嘟著嘴，又生氣了。我坐在他身邊，抱著他。
「我們在中怎麼還不睡啊？」
「如果我沒開門，你是不是就會跟那個女人去開房間？」
「你說甚麼呢？」
「我的意思你還不懂？」
「我愛的人只有你啊。」
「都這麼多年了，誰知道你的心變沒變？」
「我的心，你還不知道嗎？你太傷我心了……」
「少撒嬌。」
「在中一次愛都沒對我說，可是我還是一直愛著你。」
「我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我愛了你很久很久。」
「在中……」
「嗯？」
「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
「十一年了。」
「伊來吻啊……」
「甚麼伊來吻？」
「伊來吻啊，英文的十一。」
「想我親你就直說，還拐彎抹角的。」
「浪漫一下。」
「都三十好幾快四十了，還搞甚麼浪漫？」
「為了保持愛情的溫度。」
「有沒有想過離開我？」
「沒有。」
「為甚麼？」
「因為離不開。」
嗯，是啊，離不開，就像在中也離不開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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