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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來了個新室友，剛看到他出現在補習班櫃檯前的時後著實吃了一驚，不但是因為他是久未連絡的兒時舊識，而且還已經考取了第二志願的國立醫科。

「反正╳╳就是很爛！」L憤憤咆哮著。

有關於他進到補習班跟板主任開價要零用錢的傳言我是不知真假的，但他無疑地成為班上身價最高的「高分生」，不但免學費免住宿費，還能吃一整年的免費便當。總之他的出現，絕對是補習班的福音，至少他跟我們好幾個室友一樣被認定是下一年度的台大醫科保證名額了。

於是L搬進來了。他剛搬進來那幾天，跟我們說了一堆上了幾個禮拜的大學的新鮮事，當然也不忘把那件白皙的實驗袍帶到宿舍來。我曾經聽說台灣的醫學生一進大學就急著想當醫生，似乎可以從這裡看出端倪呢。

自從L搬進宿舍，我們的作息就一下緊湊許多，晨起要搶廁所，晚上搶著洗澡。有一次另一個室友還在盥洗，然而他實在是太會拖時間了，L乾脆直接撞開門進去上大號，我看了這一幕呆了良久。

後來過了很久很久，L的「自學方案」得到了班主任的諒解，他的作息漸漸從正常的日出而坐日落而息，變成十足的夜貓子生活。

有時候L會出去買漫畫回來，或是跟我們說他找到哪間店可以付多少租金就能看一個晚上的影片，這讓人感覺不出他是個重考生。

每天他的教室的座位就空在那裡，同學們都跑來詢問我這當室友的，L到底是何方神聖，可以讓班主任准他不來上課，卻又每次在模擬考能夠名列前矛。

其實我自己不清楚呀，因為我回到宿舍時總是見到L正呼呼大睡，直到我晚上終於開始打瞌睡，就聽到L起身去洗澡，然後吹風機開得挺大聲的，一切盥洗就緒後戴上他的耳機就開始挑燈夜戰了。有時他連耳機的音量都大到隱隱約約聽得到重金屬搖滾咚鏘咚鏘地響哩。偶爾他會在半夜高聲吶喊發洩一番，因此我的睡眠一向不是很好──那樣的噪音怎可能安眠呢？

不過對於這樣的生活作息的干擾，我們做室友的也無法強求什麼，但和L鬧翻了，是在預料中的。

「他為什麼不跌斷腿就好了，醫生賺的還比較多──」

我已經記不得他當時說的是不是玩笑話，也忘了我回了什麼話給他，只知道從那天起，我們竟無法四目相視。

每天我最害怕上樓回宿舍時看他是醒著的。有時擦身而過，他竟然以白眼相向，我乾脆低下頭。

有一次不知是他心情不好還是一時頑皮，把宿舍外的公共走廊的天花板給打壞了。我跟另外的室友拎著椅子就到外頭去修理，那時也沒說什麼話，好像那是一件普通的例行差事一樣。

有一天，宿舍外傳來轟然巨響，原來那天花板整個崩了下來。那之後，我們就在也沒有再去修過天花板了。

後來我們還是合好了。我常常回想起這段往事，但我一直不以為是因為記恨，或妒忌他成績好，還是他的那些奇怪的生活作息。

如果硬是要說些什麼所以然，或許是上帝安排在我生命裡的功課罷。聖經馬太福音的主導文是這樣說的：「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當時的我是對這一竅不通的，我常常在默禱裡面憶起那些爭執，也許所謂的寬恕就是那樣──或者，這輩子還是很難做得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