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濛濛亮，就輾轉難眠，乾脆起床看看新聞。
已經在柔性驅離群眾。
鬆了一口氣。幸好沒出什麼大事。還有，企鵝公主的音樂會，確定可以如期舉行了。
這群四歲開始學琴的孩子們，幾個月前就敲定今天在總統府附近的畢業演奏會。誰也沒料到，那麼巧，八天前博愛特區爆發大規模示威活動，而且持續至今天凌晨。
偶遇的組合，但這幾年的緣份下來，大家都很珍惜。
個兒最高的Cloudy，母親是英文老師，也是我曾經失聯多時的高中同學；遠視而眼尾迷矇的Heart，父親看起來像個公務員，後來才發現他是股票族；東區貴族小學的Linda，有個永遠為她將制服燙得筆直的一百分媽媽；很晚才加入的Tina，母女都很內向，總是沈默地來、沈默地走。
不會有影響啦，老師很樂觀。
運氣不錯，她說。重重圍繞的拒馬鐵絲網，只封鎖到近在咫尺的路口。
音樂會照常真好，我想。企鵝公主的心情，最近已經有點浮動了；總要有些事情，是沈穩不變的。
前幾天，她無意間提起，班上同學為了槍擊案是真、是假，吵起架來。
你們作弊啦！
你們輸不起啦！
十歲大的孩子，如此相互叫囂著。
導師也評論起驗票問題：同一批人，驗得出自己作假嗎？
已經儘量減少看電視新聞的時間。但是，中選會流血衝突畫面冷不防闖進孩子的眼簾，喜歡看三國演義的她，驚嚇得直問，他們要篡位嗎？
偏偏，她的好朋友，高調預告他們全家要參加327泛藍大會師。
好亂喔，她皺著眉頭。
不知道應該相信誰。
大哉問。
這些天折騰下來，不論最後驗票、驗傷結果如何，上台的那一方都是慘勝吧。
小小的票數差距，撕裂許多原本親近的心靈。一夕之間驚覺，對方的距離竟然如此遙遠。
這場，相信與不相信的戰爭，總有結束的一天。然而，社會被透支的理性和信任，何日能夠重建？
嘆完氣，耐住性子，向孩子剖析種種事理。
關於法律啦、集會遊行啦，民主國家的概念等等。
幸虧我以前是跑群眾運動的。
不要只顧自己哇啦哇啦，鬧烘烘的，反而什麼都聽不見吧。
我叮嚀。有時候，應該安靜下來，聽清楚了，才能討論。
她點點頭。
也不知道，懂了沒有。
隨手，翻出另一波廣場風雲的紀錄。
十四年前，還是人民不能直接選總統的年代。
整整七天，三月十六至二十二日，從十個抗議老國代的學生開始，在中正紀念堂靜坐出澎湃的野百合學運。
越看，越莞爾。
最近被辱罵到臉綠的Ｂ，當時是立委；昨夜嚷嚷可以退選的Ｓ，是Ｋ黨秘書長；既要柔性、又得驅離群眾的市長Ｍ，當年以研考會主委身份在廣場被踢了一腳；曾經年少生嫩的廣場決策核心Ｊ，現在已是獨當一面。
歷史不見得重演。不過，許多角色易位的談話，在時間的長河裏，卻會轉圈圈哩。
帶著笑意，往博愛特區去了。
路旁的民主牆，塗滿「去死啦」、「老賤貨」的不堪字眼。
廣場淨空了。但，升高到沸點的對立，卻似乎沒有盡頭。
偷偷瞄瞄企鵝公主。她好像，完全沒有看在眼裏。
左彎右拐之後，終於抵達蛇籠環伺的會場。
這裏看得到好幾道封鎖線耶！還有總統府！孩子們興奮得又叫又跳。
緊張嗎？
我比她還擔心。
才不咧！她毫不在意。
五個來自不同家庭背景的長髮女孩站上台，表情稍顯羞澀。
那首開場歌，正好與夢想有關的。
「我想摘天上星星，重新將它排一排；編織愛的新世界，讓每個人都美麗；在我夢想的世界裏，不再恐懼也不害怕；我夢想有天這世界每個人手牽手，一起Dream，dream－－－；沒有不可能的夢想，夢想即將實現，Dream，dream，Dream come true，新的世界！」
她們越唱越開懷。
音樂會，順利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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