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林捕光捉影 馬克林捕光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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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藝術，神靈的歸鄉

　　中國前秦是一個充滿神話與瑰麗文化的世代，相較於漢唐明清，多只以文字流傳而較少文物，時代輪廓似乎顯得模糊又不清，那種朦朧的玄秘美感吸引了世人的注目，成就出許多經典之作。


　　從山海經到封神榜，從人神共存的年代而至諸神遠去的今日，春秋時代，正是介於人神相背而行的時間點。亦因時代演進，技藝開發，工術與信仰相互衝擊後，形成了實務主義者與巫靈篤信者參半夾雜的局面。與如今似而又有所不同，兩方各攜證詞，詭奇並帶有些許滑稽。


　　《懷沙》一文便建構在這真實存在的歷史環境之下，以眾所咸知的主角「屈原」為軸心，環繞我們熟悉關於他的古籍故事，並融入了奇幻的元素，創造出迥異於以往枯燥乏味的歷史真相。作者將主角的執著與愛國心，以截然不同的風味釋詮，有濃烈有憂傷，有純真有信仰，作者對那再真實不過的情感繪述，彷彿親身切歷，著實令人讚嘆。


　　在那個矛盾如今的朝代，政治文化集結在中國北方，該地人務實，講究實質的回饋效益，相較於南方山川水澤廣佈，鄉野傳奇諸多，迷信者眾，因此政治力或多或少直接影響了各國人民信仰觀念與自由，神話逐漸勢微。


　　屈靈均乃屈、景、昭三族之子，亦為神靈之子，天賦異稟的靈能力者，可見諸天神靈，卻又似巫非巫，無法傳達真神的旨意。他擅長寫辭譜曲，姊妹女嬃擅於樂舞，他們都身具藝術的才華，無人能及，這樣的角色理應不適於爾虞我詐的政治角場上出現，但是時代弄人，三閭大夫卻是屈靈均不得不背負的職責，原因除了自己的出生的時點(寅年寅月寅日)造成使命的擔負，也因為靈巫能力已成為眾人對自己信仰堅固與確信的倚靠。


　　因此，正確的才華卻對應在錯誤的位子上，無怪乎他感受到「變白比為黑兮，倒上以為下」的絕望與孤單。我們清楚的是，他鬥不贏張儀和上官大夫，更無法打破自身道德正直，與世推移。這樣的人，是屬以情感操控自身作為的理想家，不適鬥爭。故事中，作者將楚國的祭神歌《九歌》，描述為屈靈均與女嬃共創的、以愛情為素材神靈讚歌，那是了不起的藝術才華，華麗而又充滿生氣。但在那之後，他卻寫下了離騷、九章、漁夫及卜居等哀嘆環境的詩辭，消沉惆悵。我們豈能不搖頭欷吁？人生方向的選擇，竟造成如斯大的分歧？才華雖未有一絲浪費，但卻苦了一個藝術家憤世至死。


　　雖然他在政治戰場上失意，但是他已名留千古。以一個被流放的臣子而仍能被世人切記至今，超級越歷代君王，讓我們端午有粽子吃，他的影響性想必深重。在這方面《懷沙》一文並無直接著墨，而多以主角內心隨諸事成長與領悟，描寫出真實人性的矛盾與掙扎。在這部小說中，屈原不是那麼理想的完人，不像印象中我們所知的完美形象，他也會迷惑與質疑，沒有那麼崇高不可及，但也因此讓這位天真而正直的人，更顯得可敬、可愛。


　　司馬中原先生在推薦序中有云：諸證今日，昏庸的懷王常見，但因愛國而殉身的屈原又在何處呢？我想，真為興盛國事，單愛國是不夠的，畢竟任何朝代總存在著私心滿藏的人，成大事者不居小節，聖人不滯於物。但屈原的存在仍是必要的，因為那寧為玉碎的正直形象，在諸人為利益權勢迷失時，將不斷提醒我們心中真確的正道。「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


　　接著，環繞在主角身邊的數個女主角，是不可不提的輕淡調味。女嬃是可愛而又直接的讓屈原感受到她心中所仰的神靈，那是舞蹈，那是藝術，那是種純真的信仰，不需矯飾的才華。娀坎霓則是與屈原一樣具有靈巫能力，但選擇的卻比屈原正確，她選擇與女嬃相似的路，那就是把自己的才華盡情釋放開展，用雕刻用藝術，讓所有人都能夠擁有她的神靈，這種選擇讓她們雖死，卻又彷彿生命永存。


　　蘼蕪是一個悲情的角色，心靈依賴信奉的只有占卜別人的命運，當正要試著擺脫時，卻又遭命運的操弄，迷失了自己。最末她與國都一同消逝於熊熊炎海，悽美而又令人感傷。陪伴屈原最久的，蒹葭是堅定的女孩，他終找到了自己與所信仰的一切，雖然單純天真，但卻是整篇故事中，留下來的最後希望。文末，她也看見了，「原來，諸天神靈都是人人都可以看見的！」那真情令人動容。


　　《懷沙》整文，對於神靈著墨甚多，但其本心卻在於探究人心中真正的信仰，命運的本質。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神靈，是能夠超越一切有形的存在，永遠流傳的感動與心安。時代會變遷，國家會滅亡，人會死去，但欲傳達的意志卻能夠有永恆的生命，那是音樂、雕刻、詩辭、神話等。作者告訴了我們，藝術是最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