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七日 同時我們是如此期待我們 一如夏花 並蒂共開 B side--Julio http://www.wretch.cc/blog/benjul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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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清明節，沒能知道誰遇見了斷魂。父系家族的一件大事，莫過於將吳姓歷代祖先的牌位，帶回祖先老家的麻豆，焚毀。

　　我們家客廳的小祭台，數年以來拜著兩姓祖先，吳姓和莊姓。簡單來說，就是我原本姓吳的爺爺，因為當時入贅到姓莊的奶奶家，所以跟著改姓莊。通常女方都是家族中無兒子繼承香火，才需招贅，而入贅的男子，與自己女兒頭胎育為男娃，也必須跟著從女方姓，表示女方家族有後。爺爺在家裡排行老大，依照習俗只要老大需從女方姓，其他的弟弟們還是延續吳姓。

　　有了以上緣故，到了我父親這代，就需要祭拜兩姓祖先。

　　兩姓祖先們的墳，大多散落在台南各鄉間野地。我的童年擁有過許多次大熱天裡，和親戚們穿梭過與人齊高的草叢、頂著烈日，來到或是路邊或是果園裡，找尋祖先墳墓清掃祭拜的經驗。為了方便，多年之前，爸爸算是他們同輩裡，有心將祖先請入牌位，帶回高雄家裡祭拜的人。這需要先擲筊詢問祖先意思，再經由道士以儀式請入牌位，並點一炷中途不能熄滅的長香，一路上捧著牌位回家裡。我為了一邊走也要一邊記得呼喚祖先：「祖先們，我們現在要上車囉。」「祖先們，我們到家了，準備上樓梯喔。」等表示親切的形式動容。

　　爺爺的弟弟們，只剩下老么在世，他是我的五叔公。他今年不斷和我爸商議兩姓祖先分開祭拜，讓原來吳姓的族人只拜吳姓祖先，我們莊姓族人在家只需要拜莊姓祖先就好，省去許多不必要的繁文縟節。而且，習俗中也偶爾說，兩姓祖先共同被祭也會吵架。另一方面，是他們長輩貼心為我們後輩著想，擔心在我的下一代以後，大家都忘記祭拜兩姓祖先的意義，也不在乎這些意義了。

　　三月，爸爸和五叔公找了適合的靈骨塔，將散落四處的祖先骨頭拾撿並火化，通通奉在塔位裡。清明節這天，我們決議將家裡的吳姓祖先牌位帶回麻豆燒毀，化掉。爸爸早起在兩姓祖先面前祭拜，說起這件事情的用意，執筊徵詢吳姓祖先的同意。只需一回聖杯，我們便明白祖先的認同。這趟燃一炷長香和說話帶路的歸屬之途，祖先們都已明白火後灰燼燒出的永恆。

　　回麻豆祖厝後，我們在一起做最後的祭拜。再度擲筊確認祖先的意思，一開始笑杯，爸爸著急向祖先們喃喃解釋起祖先們不懂而露出的笑意，才求得聖杯。盆裡升起了火，我就看著長輩們將牌位一一放入盆中。懷著虔誠的心意向祖先默默說明，我拍照是為了作個紀錄，證明我們如此親近。我沒和這些祖先們打過照面，卻彼此同意著共有的血緣，甚至此刻我就眼睜睜看著火舌自原本完好的牌位亂舞般竄出，並參與了投放紙錢這助燃的動作。

　　我如此清楚這些過程，每每是種信仰的作用，來生不可見，往昔的祖靈又如何明確寄託他們悖生的世界。可是中國人的習俗固然繁瑣，卻也充滿著許多人情味。我如此喜愛著我們溝通，互相尊重，像那些如唸咒般神秘的交談暗語，祈求、祝福著彼此。然後有形牌位幾經流離的歸屬，燒化為無形，可原來無形的魂啊，歸屬卻從來未曾移易的在麻豆和我們心中。

　　當我從相片裡一一回味那從有到無，由無返有的顯像，始遇見斷魂，也才發現原來歸屬的情感是不可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