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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7-07 01:03:14| 人氣59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死亡永遠超越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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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影院裡,我其實是想要暫時忘記,忘記所有的事。
 兩個小時,漆黑的一片,只有走道放出微光,以及銀幕上閃閃的畫面。
 但我仍然持續想著死亡。這段時間,跟死亡相關的意念塞滿腦袋,坐在電影院裡也不能免。這電影改編自小說,偏偏那位小說作者也死了。作者叫作塞巴斯廷.賈畢索(Sebastien Japrisot, 1931-2003 ),法國人。電影院上映的是《未婚妻的漫長等待》(A Very Long Engagement),改編自他生前最後一部小說。
 作者七十一歲辭世,他的作品長存,尤其這部成為絕響的長篇,靠著魔幻寫實的手法,最可以表現超越死亡的情愛。而這時刻,我多麼適合一部魔幻寫實的電影,需要魔幻,也因為這現實太難忍受。

 電影的背景是一九二○年代之初,看電影的時候不住在想,第一次世界大戰,我的父親幾歲?
 所以,父親也經過那樣的年代……漆黑的電影院裡,我仍然無時無刻不在想他。隨著情節流轉,我腦海裡好似同時另有一部放映機:一些畫面自動在剪接拼湊,想的是年輕的他,英俊的他,在銀幕之前,父親有時近有時遠。有時候,我可以任性地,任由淚水在黑暗中奔流。
 像電影裡一樣,最觸動我心的,唯有奇蹟:並不是學電影導演尚皮耶.居內(Jean-Pierre Jeunet)的靈感,雖然他鏡頭用得潤澤溫暖。這兩三個星期,我早已癡癡地這樣做:譬如,走在郊道小路上,一隻蝴蝶飛過來,如果多轉幾圈,在我鼻尖香一下,就是了,就是了,一定是父親給我的訊息:他沒有捨棄我。
 我隨時等著接收訊息。譬如,站在門外,鑰匙在門洞裡卡住,大門轉不開來,就是了,就是了,我的父親在屋裡,他在留線索給我。
 每個清晨打開窗戶,撲面的桂花香,一定也是傳消息的管道。他說不定在重新建立我們中間的聯繫。
 不守靈、不廬墓,我坐在電影院裡,用我自己的方式紀念他。

 除了掉眼淚,在電影院的兩個鐘頭,坦白說,我有許多慰藉的片刻。
 死亡並不是隔絕(在電影裡,應該說,死訊並不是隔絕!)需要的只是信心、誠心,與希冀奇蹟的一顆心。我特別喜歡這部電影的女主角奧黛莉.朵杜(Audey Tautou ),從《艾蜜莉異想世界》(香港翻譯成《天使愛美麗》)就惹人喜歡,清亮的眼睛,看人一眼,就真心到讓人不會忘記。
 望著銀幕,我所感覺到的正是某種聯繫:女主角在戲裡患過小兒痲痹,我可以感覺到她走起路一跛一跛的那雙腿。
 此刻我的膝蓋也在痛,自從那天不停地行禮、不停地起身,膝蓋就時時在痛。膝蓋的傷痛,真像為父親入殮的日子做註記。
 然後,我又入神地瞪著銀幕。漫長的等待之後,男主角沒有死,只是失去了記憶,他們總算等到相逢的結尾。
 我想著的是下一瞬(哪一瞬呢?)見到父親(重新年輕了英俊了的父親啊),父親會不會不認識我了?於是,像電影的結尾一模一樣:看到我,父親關心地說,你的腿,那樣跛跛的,走路起來會不會痛?

(載於自由副刊94.04.24)

台長: 平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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