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價。因為不是施受兩方的物質計量,卻是一份曠遠的相信與祝福,於是,那愛有了飛翔的翅膀,成為回家路上的一縷風動與跫音。
先生每次回到德國,忙的就是坐在書桌前,整理家裡累積了半年的帳單、郵件與財務報表。
說來慚愧,我家的經濟來源是先生的賣力工作,而理財規劃也全落在他一個人身上,每次瞥見他桌上四十幾個檔案夾,以及密密麻麻的數字報表,我都會有一種懶骨頭的愧疚,以及賴皮逃跑的慣性,不擅長數字解讀的我,至今依然傻呼呼地過日子。
雖說每次看見先生細心地進行財務計畫,我都會逃離現場,但是偶而還是禁不起好奇,隨口問問家中經濟狀況,就變成了我最大的功用,也算是為這家盡了耍嘴皮子的棉薄貢獻。
一日,忽然瞥見先生的桌上有三張匯款單,分別是國際紅十字會、UNICEF(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與戰後遺族撫卹基金會,每筆都是一千歐元。我很好奇地隨口問先生,這是捐款單嗎?先生點點頭,不好意思地說金額雖然不多,但每年四季定期捐款,也算是一份心意。
「沒辦法!我們孩子目前還太小,可預見的支出還是一筆沉重的家計負擔,等孩子十八歲成人離家獨立之後,我們夫婦倆的日常支出也不算多,到時候手頭更寬欲,也就可以捐更多錢了。」先生有些赧然地說著。
我訝異地望著先生,心裡卻是湧現一陣溫暖。
「其實,捐款的習慣已經持續了好多年了,相信未來我們一定能貢獻更多的心力。畢竟,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分享而來,能夠與所有人共同分享幸福,這是我們來到人間最大的福氣,而財富也只是最微薄的一小部份而已。」先生繼續說著。
無言。我陷入更深的想思裡,心想,跟先生結婚快十年了,疏懶於財務計畫的我,竟然不知道先生有這樣定期捐款的習慣,而向來沉默的他,也從未提及他的想法與捐款習慣,我只是在幾次偶而的場合裡,見識他捐款的大方,原想這只是幾次特殊的場合,沒想到,「分享」卻是他生活中的基本基調。
記得台灣發生921大地震時,法蘭克福的德華婦女會發起了募捐的餐敘活動,現場許多小朋友們拿著捐款的箱子,立即募集賑災金額,只見大家紛紛掏錢捐款,十馬克、五十馬克…,而先生竟然投進四百馬克,當場讓那位小朋友愣住了,驚訝地望著我先生好久。
事實上,先生平日省吃儉用,皮夾裡絕不超過一百馬克,顯然為了捐款,他大概是例外地提領了錢放在身上。
南亞風災時,當時我們在台灣,先生看了CNN的電視畫面,立刻上網透過紅十字會網站捐款,還不忘提醒我,也該提撥我們在台灣的家用,透過台灣的慈善團體捐錢賑災。為此,我才在捷運看見慈濟的捐款箱時,謹遵先生叮嚀地投進八千元。
我得承認,自己的捐款都是事件的突發型態,要不是遇到重大事件,就是自己得了一份意外之財,但並非是長期固定的習慣,有時先生竟成為我最佳的提醒。
其實,得知先生有固定捐款習慣的當下,我有一份無以名知的幸福,卻不知如何表達心裏的感受,聽了先生的說明之後,只是傻愣地點頭地離開,心中卻是滿滿、脹脹的,好像自己變成一只熱汽球,鼓鼓地準備騰空飛行。
幾天之後,我上網看一些台灣的新聞,首頁竟然有一則陶晶瑩喜獲先生贈送一只鑽飾的影劇新聞,這讓我的腦袋出現了一陣小火花引爆,連鎖反應地炸開我思想的火藥庫。
我冒失地跑到坐在書桌前整理帳單的先生面前,完全無厘頭地劈哩啪啦展開我的長篇演說。
「Jo! 我實在是太愛你了!」我興奮地大聲宣告著。
先生滿臉霧水,真不知我這平日愛搞笑的瘋狂太太,此刻又要耍什麼新招。
「我剛剛看到一則台灣的影劇新聞,提到某位節目女主持人的到先生送的鑽石,覺得超級開心,但是我感覺自己比她更幸福呢!」我充滿蒙太奇的拼貼對話,把具有超強邏輯思考的先生給完全搞迷糊了。
「為什麼呢?你最討厭血鑽石,況且你也沒得到我送的禮物,怎麼會因為別人的先生送給太太鑽石,你卻覺得自己比她幸福呢?」先生耐著性子地抓出我的許多邏輯盲點。
「因為你是長期的捐款人,這種分享的心意,就是給我最深的祝福與愛!」我語無倫次地說著。「那天知道你將捐款當成一種生活基調,並認為我們到世間的功課就是學習分享,也願意在未來經濟負擔變輕時,捐出更多所得,這讓我感到無比的幸福,因為你給所有人的愛,就是給我的愛,這簡直是無法計算呢!」
「啊!?」先生依然搞不懂我的幸福邏輯,非常疑惑地看著我。「很多人都有捐款的習慣呀!這又不是什麼特別的舉動,你好像太過度推估自己的幸福了啦!」先生搖搖頭地說。
「至少我沒有固定捐款的習慣,但是,你的愛心給了我一項關於生命的啟示,那就是在分享之中感受幸福,並且讓自己成為最富有的人。所以,你的捐款行為不僅溫暖了我的心,也同時導引我去看見生命的豐富所在,讓我知道,生命最珍貴的財富,原來是願意與人分享的平等心。」我熱烈地宣告我的幸福邏輯。「所以比起一顆有價的鑽石,你的愛心才是我幸福的所在喔!而我才是全世界最最最幸福的太太了!哈哈哈!」我仰天長嘯好幾聲,果然把先生給嚇壞了!
「好了!好了!你會不會太瘋狂了!看你這麼自娛自樂地幸福著,我都覺得你實在是傻得有點可愛啦!」先生說完,隨即又繼續忙著按手上的計算機,評估我家去年的財務投資表現。
我偷襲地親了先生一下,隨即逃離現場,免得又要被他碎唸我滿腦子的瘋狂想法,卻容不進一個小數字!
愛.無價!因為分享在每一個呼吸韻律裡外推、綿延,所以愛是無所不在的幸福。
分享,讓我們都成為愛的超強製造機!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