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豪的憲法夢想論壇：法律是顛覆的基地 大部分的法律人，都努力學習如何用法律「維護」社會既有的秩序。但卻忽視了自己不知不覺在捍衛既有的不義......包括瘋狂喊著「革命」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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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總統報告，是「無故」嗎？

台北地方法院檢察署以「洩密」與「無故洩漏」監聽資料為由，起訴檢察總長黃世銘，引起偌大爭議。但奇怪的是，通訊保障及監察法第27條處罰的是「『無故』洩漏或交付」監聽所得資訊。而檢察總長於監聽過程發現有妨礙司法公正的關說事實，向總統報告，明明有理由，為何被認為是「無故」呢？

原來，承辦檢察官認為，總長就算發現有行政不法，也僅能報告行政院院長、監察院，或立法院，而不得向「與本案無涉之總統個人」報告。言下之意，總統既非長官，亦非有權單位，甚至不是國家機關而僅屬「個人」。所以黃世銘自認維護司法公正，捍衛官箴的行動，卻被認為「毫無法律上正當理由可言」，而屬「無故」。

然而，「總統」是憲法上的一個職位與機關，而不是「個人」。黃世銘不是向馬英九「個人」報告，而是轉陳「總統」這個憲法機關。大法官釋字541號解釋的理由書，就指出總統（而非總統府）為釋憲聲請人。釋字627號解釋更是由總統陳水扁署名聲請釋憲。難道說，這些案件都是總統「個人」聲請？如果今天的總統換成蘇貞昌或吳敦義，黃世銘依然會向他們報告。即便如起訴書所云，應向行政院院長報告，那還是向行政院院長這個「職位」「機關」報告，而非擔任行政院院長的江宜樺先生。起訴書中不斷用「個人」來稱呼總統這個「機關」，似有將公務錯解成私交之嫌。

更重要的，是總統的憲法地位。從1997年修憲以來的憲政實踐，總統早已是實質上的國家最高行政首長（Chief Executive）。行政院院長是總統隨時得「任免」且無須副署的官員，在功能上就是總統的下屬。從而，總統在行政一體原則下，應該是全體行政院所屬人員的「長官」。大法官釋字520號解釋理由書也曾指出，總統得藉由任命行政院院長以實踐選舉政見。再從現實面來看，台灣有幾個選民會認為總統不是行政部門的「大老闆」而只是如北檢所說的「無涉」之人？黃世銘是否構成「越級」報告而有違行政倫理，或可爭論，但的確是向「上級長官」報告，並無錯誤。

更何況，檢察總長的特殊法律地位，與本件關說案的「跨院」特質，更使得「向總統報告」可以理解，而不該被認為「無故」。一方面，檢察總長與考試監察司法各院院長或委員一樣，由總統提名，立法院同意任命。行政院院長連「提請總統任命」的過程都沒有。這是行政院所屬機關中，唯一在任命過程中全然跳過行政院院長的職位。另一方面，雖然本案似非「總統調解五院爭議」的問題，但由於涉及立法院院長違法，而監察院與所有的懲戒程序都動不了王院長。身為檢察總長，對於這種涉及「跨院」的問題，為了捍衛檢察體系不受政治關說的尊嚴，逕向總統而非行政院院長報告，實在不能說是「毫無法律上正當理由」。

北檢認為黃世銘向總統報告，比起「廣大興28」事件的公開記者會，更嚴重破壞「偵查不公開」原則，因此構成洩密。這是刑事訴訟法上的專業判斷，筆者無意置喙。但起訴書中斬釘截鐵認定這是「無故」，恐怕在憲法上尚待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