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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2-15 02:00:07| 人氣14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新版]南風傳奇之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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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南風傳奇 楔子

§上篇:
《楚辭‧九歌‧少司命》
秋蘭兮蘼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帶,倏而來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與汝沐兮咸池,晞汝髮兮陽之阿。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


晨光初現,金黃色的陽光穿透雲海,映上了人間水波,潾潾波光,長江江面上霧氣氤氳,水煙繚繞,掩抑不住閃耀的金芒,如同平靜的水面藏不了洶湧的暗濤。

今日是楚地一年一度的祭典,在豐收的秋季酬謝神恩,然後迎接死寂的冬季,宛若春殤之櫻,絢爛過後,隨即幻滅......

眾神祇依序從雲端顯露靈光,回應著代表世人崇敬的巫師們的祭禱──很隆重的祭禮,眾巫齋戒沐浴七日,然後換上祭袍,擺上楚地各類香花香草,以各式各樣的舞蹈、禱詞、靈歌來傳達對天神們的感激與祈求。雖然所有被崇敬的神祇們一點也不希罕這些盛大的儀式,但仍會依序顯靈──施捨一些偶然乍現的靈光,回應人間渺小卑微而真誠的感恩。

太一真神,統馭諸神的首領,無須現身便已撼動全場,人們渴求祂的賜福,卻又只敢遠遠地俯首求告;人們企盼操控雲雨閃電之神賜下甘霖雨露,卻又害怕祂久久不肯離去;湘水之上的苦命戀人,千年來在水上重複又重複地追尋著彼此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彼此的蹤跡;公正無私的司命之神,依循著天命執法,冷眼看著人們或壽或夭,無愛無恨無憎惡無慈悲,大司命的威風叫人恐懼,但又希冀祂的憐憫──祂是不會憐憫的,乘旋風駕龍車歷練過了人世生死悲歡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而少司命呢?祂並不能掌握人們的起初與終結,祂所操控的是過程,人生的興衰起伏都操在祂的手裡,或是因果報應,或是純粹巧合。何等高高在上,但何等寂寞。有時,祂會艷羨地望著凡間渺小的人群──那些卑微無力而精采的人生,甚至隱隱有股莫名的嚮往。今次祭祀,祂一如往常地從雲層中往下窺探,一切都沒什麼特別的──除了她,那名主祭女身邊不知名的巫配祭女巫。在各各美麗窈窕,婀娜多姿的女巫中,她其實不算太起眼,但也許是那雙滿著靈氣的雙眼撼動了祂,令祂對她情有獨鍾,不知從何而來的渴望衝撞著祂,霎時間,週遭的一切都靜了下來,天地恍若陷入虛無渾沌,只有她的曼妙身影在眼前舞動──活了不知幾千年,操控無數人類的命運,但只有這一刻,祂確確實實感到自己的存在。

本來緩和的樂曲驟然轉變,鼕鼕鼕鼕,擂鼓之聲穿透雲霄,眾女巫連連旋步,就在一個轉身之間,她的視線穿透雲層──兩人目光一觸,撩撥了心中細弦,同時,也背棄了萬年不變的天理.......


祂看見了她的未來:不久之後,她會有個溫柔體貼的丈夫,會有幾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會享有人間最平凡的幸福,而後轉生,而後.......忘了祂,忘了那一瞬間的交會──不行!祂絕不容許!祂不容許有任何其他男子走入她的生命,更不容許她的魂魄在輪迴輾轉遺忘了祂!

祂無法解釋,為何那瞬間的互望會有如此震撼的力量......

於是,祂用歌聲接引她、用法力藏匿她,她本不過是有生老病死的凡人,卻因著少司命執念與愛戀得以長存。然而,她是不能與祂長相廝守的,只能遠遁山林,默默等候祂前來與她悄悄幽會──違逆了由大司命掌理人間壽夭的天命,更違逆了司命神祇應有的大公無私的職分。

呵,實在荒唐,少司命主宰著人間的禍福,卻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下篇:
《楚辭‧九歌‧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羅。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節桂旗,被石蘭兮芳杜蘅,折芳馨兮遺所思。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後來。
表獨立兮山之上,雲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晝晦,東風飄兮神靈雨。留靈修兮憺忘歸,歲既晏兮誰華予?
採三秀兮於山澗,石磊磊兮葛蔓蔓。怨公子兮悵忘歸,君思我兮不得閒。
山中人兮芳杜若,飲石泉兮蔭松柏,君思我兮疑然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鳴,風颯颯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公子啊公子,你此時此刻身在何處呢?難道你忘了今日是我倆相會的的日子嗎?我在這深山之中,日日夜夜就是盼望著你的到來,你在哪兒呢?你忘了我嗎?公子啊公子......

山鬼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何故終日在這山林之間遊蕩,更不知道今日是楚地的國祀,只知道今日可以見到公子──等待、相會,然後分離,這就是她與公子在這片深遂幽暗的無人密境中無休無止醉人而又無奈的重複又重複。她不知道為何兩人不能長相廝守──其實,她連公子是誰也不知道,但又怎樣呢?她連自己也不清楚,公子究竟是什麼人又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兩人能在這綿長的永恆中相依相偎......

但公子呢?公子上哪兒去了?她跨坐在野獸身上,駕著飄散桂香的木車,以燦爛盛開的美麗花草盛裝打扮,以泉水為鏡,照映著自己的倒影,向水中人燦然一笑,嗯,美極了!折下芳芳馨香的枝條,等待公子前來相會,天色從幽暗漸漸明亮,又從明亮漸漸幽暗,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就是不見公子的蹤影......噢,公子啊,你向來守約,怎麼今日偏偏遲了那麼久?你是因為過度的思念而錯亂嗎?你已厭倦這般注定別離傷心的聚會呢?又或者是,你已忘了我?噢,公子啊公子......在山澗旁爬滿藤蔓的大石旁,山鬼一面彎腰採著靈芝草,一面揣度公子的心思。此時,東風輕輕拂過她美麗的臉龐,空中也飄起了絲絲細雨,恰似天地無聲的回應.....

不行,我一定要見到他!於是,山鬼命令馴服的坐騎載她前去尋找公子,誰料,竟在她下令的同時,風雲變色,空中驟然一片漆黑,一道電光劈過,雷聲大作,雨勢猛然轉強,山中所有的野獸大聲哀鳴,狂風大作,樹葉紛紛落下,彷彿嚴厲禁止的警告──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找他!山鬼不理會山中生靈的告誡,執意前去找尋公子,她依憑直覺駕車飛奔,經歷了重重險阻,終於來到了公子所在之地.......

眼前的景象好熟悉啊!那些儀式、那些巫師、那些歌曲、那些舞蹈、那些......驀然之間,山鬼想起了自己原來的身分!

原來,她與公子根本是逆天而行的!怪不得她只能遠遁山林、怪不得他們只能久久會面一次,怪不得......遭了,得快點逃走!然而,她衝動的闖入已然驚動了眾神,深藏百多年的秘密同時被揭穿,於是......

山鬼與公子違逆天道,當墮凡塵,永受輪迴之苦,生生世世歷經情劫,直至悔悟方休!

她笑了,他也笑了,永世輪迴,嚐遍人世的悲歡離合,在愛恨紅塵中翻滾,正是求之不得呢!誰要悔悟?何必悔悟?

台長: 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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