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開始懷疑起自己。
究竟，自己是不是個好人？而好人的定義又該怎麼去界定？
我不是個很純的人，常常幹些小奸小惡之事，撒謊、欺騙等戲碼，都曾有過，但我究竟是不是個好人？
而好人究竟是天性本質的良善，還是後天的塑造與決心？
已厭倦被剝奪、被利用、被欺負的感覺，但我是否又能真的問心無愧地去漠視一切？
男友曾經為了小利迷惑過，第四台系統業者的員工提出為他私自接線，且價格比業者公定價要少掉一半，男友曾經很心動，但被我以「社會公義」與「道德良心」所斥責，若讀了那麼多書，還讓我們善惡不分、是非不辨，我們還有什麼資格去做為一個「社會人」！
當旁觀他人時，我們總能很理智、很客觀，事不干己不關心，干己則亂。
論文口試時，拿到舊版的論文審定書，需要再重簽一張，但我心裡想的是，「幹嘛這麼麻煩，就拿那個舊版的名字剪貼過來新版的表格就好了，省事又方便」。男友極端不認同我的做法，把先前我所說的「知識份子的道德良心」論述，拿出來數落了我一頓。
還是很苟且的想以剪貼的方式交差了事，但在剪貼的前一刻卻遲疑了，被濃厚的愧疚感包圍。
今日，我在小事上讓步了，此後，便越來越無所謂，最終成為沒有原則、沒有道德意識的人。於是，還是乖乖的跑了大老遠去找口試老師重新簽名。
從小的教育，要我們成為堂堂正正的人，口號呼久了，人心也麻痺了。
利字當前的社會，堂堂正正似乎不是做人的標的，成功是唯一的準則，手段不拘。
道德心、同情心、公民意識，這些似乎是落伍的觀念，對年輕一代的孩子來說，但對我們，卻仍有影響。
在公車上，我們無法裝睡不讓位給老者；無法隨手丟棄喝完的飲料罐；無法路過乞者卻視若無睹；無法拒絕勸募者與義賣者。這麼多的無法，讓我們似乎成為「軟弱」的人，不懂得去武裝、保護自己，不懂得用冷漠來周全自己的利益。
與男友說，婚後不生孩子。以「功利主義者」的理性分析為包裝，實在是因為心太柔軟。我不能承受自己的孩子，加入這個日漸世俗、自利的世界，也無法承受他們將成為那樣自私自利的人，而太過正直與善良又注定要被人欺侮、利用，所以，我不願生小孩。
在人潮中，那些義賣者、勸募者、填問卷者，總會朝我筆直走來。何故？因為我有張好商量的臉？因為我看起來不像冷漠的城市人？我的教養讓我無法去忽略，無法無動於衷地搖頭甚至嫌惡的離開。
從小與母親一起上市場，母親總會給我們零錢，去投在蜷縮在地上的乞者的鋁碗中，這幾乎已成為上市場的一種習慣。
年紀漸長，明白有些乞者其實是集團化的操作，甚至是種詐騙的行為，但我還是狠不下心置之不理。直至現在，母親依然從市場裡以高價買回一些輪椅族的面紙、原子筆、菜瓜布、抹布。
母親總說，世界上有幫不完的可憐人，我們能做多少是多少。
也許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我無法去漠視，我們手足四人，莫不如此。
然而，我還是變得世故了。這個年頭，給乞丐錢變得很奇怪，我必須偷偷摸摸、趁人少時再把錢準確地放在他們的容器裡（而不是丟，是要蹲下腰來放）。在這個社會裡，路旁的乞者成為街景一般，總是被人所忽略。
不過，柔軟的心有時是種負累。熱心的去幫人，卻換來一個冷肩，即使是被人利用了，還是要盡心完成任務。因為堅持良善，因為不想成為冷漠的人，所以不停地去相信，去付出，願意相信還有很多與我們一般，努力實踐正直善良的人。
今天，朋友傳了個極度厭世的簡訊給我。我丟下手邊的事，立即回了電。耗掉了好幾張電話卡，那頭的她卻依然故我。
「反正我就是個自私的人，你幹嘛管我，你幹嘛浪費你的電話錢。」
說的好啊，在她幾經背棄，傷痛時才想到我的存在，我對於她的價值與功能，只是像垃圾桶一般的角色，那又何苦向我求援？她的固執與任性，屢屢累得我為她擔心受怕，但在快樂與幸福時，卻被丟到八百里遠的地方。
身旁這樣的朋友不算少，自己的需求、自己的情緒、自己的想法總是擺在第一位，一不順遂便抱怨全世界。這世界，彷彿只有她們在過活、在受苦，其他人是真空存在，沒有真實感的。
對於這些朋友，我給的好累，關心得有點疲憊。
想當個冷漠的人，當個自私的人，當個世故的人，向世界咆哮「個人造孽個人擔，管好自己，離我遠點」。
但我可以嗎？都怪娘，把我生得太善良，讓我無法硬下心腸。
我想，還是會當善良的傻瓜，被欺負、利用時恨得牙癢癢的，但下次一有同樣的陷阱，還是會義無反顧地上當。
如此，我能算得上是好人嗎？
若能選擇，我會想當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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