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主婦看美國 我們穿過牛馬成群、綠野如茵的德州，行過友善好客的奧克拉荷馬州，經過位於美國本土正中心地帶的堪薩斯州，路過美國文豪馬克吐溫的故鄉密蘇里州。然後，落腳於唯一擁有“安格爾文學節”的美麗愛荷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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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阿兵哥的鑽石鞋油，美國好像買不到鞋油這種東東~)

 

 

我常覺得，多半時候，我的婚姻生活，其實就像兩個略為自閉的退伍老榮民共同住在一個屋簷下。 

我們平日分工合作、各司其職，閒時有一搭沒一搭的喇賽互虧，或是聊聊二次大戰時代知名將領的占星命盤啦、越戰的美軍與軍犬啦、軍武頻道播放的各類戰機航艦啦、美軍榮民博物館的展覽品啦、台美軍教片的經典名作啦…。再不然，就是聊他當兵時的芝麻瑣事與軍中的狗屁倒灶。 

話說上上個週日午後，一場突如其來的漫天風雪，打亂了我們原本想出門瞎逛的計劃。 

兩人閒著也是閒著，不是剪指甲就是修鼻毛，眼看著禮拜天又快耗完了，而外頭的大雪仍未停歇。這時，我家老公突然提議玩一種叫做“憲兵擦皮鞋”的遊戲，也就是以中華民國憲兵的服儀規格和擦鞋方式，來擦家中所有以真皮製作的鞋與靴。 

什麼，我講得還不夠清楚咩？反正，就是又要上演那幕“兩個老兵刁菸喇賽+擦大頭靴”的軍教片經典畫面。只是嘴裡的香菸換成棒棒糖；電影中需要擦拭的阿兵哥大頭靴，變成希拉歐巴桑的牛仔靴；場景則是從中山室或軍營寢室，移駕到星期天晚上靜悄悄的美國中西部小鎮。 

首先，老兵甲(←我家老公)不知從哪裡摸出了一盒圓圓扁扁、裡頭黑黑乾乾的“鑽石牌鞋油”，盒上還貼著泛黃泛油的15元標籤。 

接著，他熟練地掏出打火機，將乾硬的鞋油加熱融化，然後操起小刷子，開始幫老兵乙(←希拉)的德州牛仔靴打上整沱烏漆麼黑的過期軍中鞋油。 

老兵甲每上一層鞋油，就以打火機小心烘烤過鞋面一次，等鞋油融化欲滴，再用舊絲襪和化妝棉來回上下擦抹靴子，如此反覆不已，直到靴頭黑亮閃爍，光可鑑人，亮度直逼黑晶晶的憲兵甲鞋，方才罷休，並滿足地在喟歎中欣賞自己擦好的牛仔靴。 

過程中，老兵甲對老兵乙絮叨著軍旅生涯的繁華與寂寥，屬於他的涓滴往事，黏絆著中台灣綿長無盡的、鹹稠的海岸線而滲入此刻手裡的鑽石牌鞋油，原本那逐漸渺茫遠行、恍惚杳冥的男兒青春，似乎就在這一刷一抹的擦鞋動作裡，渾身是汗的青春氣息突然又悄悄聚攏了。 

然後老兵甲隨口東拉西扯，一下說軍中班長學長如何機車、自己怎樣跟新竹的憲兵打交道，一下又扯起西部海岸線抓不完的偷渡客，還有還有同寢的那些海防憲兵又是如何教會他燙衣擦鞋拭腰扣… 

年華似水，可憶不可追，即將轉身告別的青春總有千百種方法教你懷念它。 

當老兵甲一邊燙衣擦鞋、一邊扯著那些泛黃泛油的陳年軍旅舊夢時，老兵乙在一旁默默地，將自己所有懶得燙+懶得擦的衣鞋全數交付給老兵甲，然後扔下左手的鞋油、右手的刷子，拍拍屁股去看多采多姿的洋妞選美節目，留下老兵甲獨自一人蹲踞門旁，繼續從擦鞋的機械動作裡追憶他波瀾壯闊的男兒青春。

 

是的，這就是我們的“老兵式”婚姻生活。

 

 

 

(↓這是憲兵甲鞋)

 

(↓這是希拉的德州牛仔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