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米 中國時報2008.09.14 摘要
嘻哈、國標、迪斯可、霹靂舞、變裝舞秀等爭奇鬥艷，每個人都可能是舞王舞后，每個團體都跳著不同的舞蹈。看電影「媽媽咪啊」的時候，我每一首歌都會跟著唱，只要是會跟唱的，就是經過七零年代流行歌洗禮的人。ABBA的一首「舞后」，尤其是舞曲中的經典，至今還在舞廳中放，歷久彌新，常是盛會結束前的高潮曲：你就是舞后，甜美又年輕，芳齡只十七…… 你會跳舞，你會搖擺，享受你人生的青春時光，看那女孩，看那情景，發掘那舞后
散場後我跟一起去看的Ｗ說，當時ABBA幾乎每出一首單曲，黃鶯鶯都會立即跟著灌唱，像「舞后」她就唱過。六年級尾的Ｗ很訝異黃鶯鶯「竟然有這一段過去」，但我記得有太多排行榜歌曲她都翻唱過，舞曲她也唱了不少，譬如ABBA的「SOS」，還有Bee Gees的「假如我不能擁有你」。
其實誰都有「一段過去」的。我就是從小愛跳舞，一路舞過七零、八零、九零，一直到現在。ABBA時期，我還不會到夜店跳舞，都是自己一個人隨著音樂跳舞，要不就是在一個同學家裡跟他一起亂跳。我還記得有一年聖誕節前後，ABBA出了「新年快樂」專輯，我跟同學一起在夜晚用Walkman聽，非常有過節的氣氛。後來我開始去夜店，有很長一段時間，找個週末到夜店跳舞，就是我當週最主要的流汗運動。
當時ABBA還不算是舞曲的正宗呢。正宗是美國的『迪斯可』。七零年代，迪斯可以突破之姿橫掃世界，正值年少的我懵懵懂懂，只是快樂的隨興舞動，但因為迪斯可是『最即興、最沒有規範的』，所以很好跳。不會跳迪斯可的人，很難是天生舞棍，即使他會跳很好的國標舞，他的身體可能還是僵硬的。國標舞有很明確的模式，但迪斯可沒有。
當時的迪斯可舞后唐娜桑麻（Donna Summer），每推出一首舞曲我都愛。我尤其愛她有一種黑沉沉的調子。「麥克阿瑟公園，正在黑暗中融化……」「調暗所有的燈，親愛的，因為今夜就要這樣一路下去……」「壞女孩，談論著悲傷女孩。悲傷女孩，談論著壞女孩……」還有那首經典的「最後之舞」：「我需要你在我身邊，陪我、引導我、擁抱我、責罵我，因為當我壞，我是這樣的壞……」
她有爵士女伶的那種哀傷與悠緩，但渾厚嗓音忽然從中鵲起，升高拉長，隨著鼓聲節奏加快，到達興奮極樂之境，大家都跳起舞來，「這就是為什麼他們都叫她，黑夜女士」（Lady of the Night）。她邊唱邊跳的時候，充滿了黑人女性特有魅力，偶爾腰肢振動，幾乎是動物性的性感。
八零年代瑪丹娜竄起，一直到今年還在開演唱會，我認為她是舞台上的畢卡索。她有太多的不同時期不同風格、不斷演進。光是一首「時尚」（Vogue），她就有不同時期的好幾種版本。向好萊塢經典明星致敬的MV已夠厲害，誰知MTV頒獎典禮又來個「危險關係版」，男女舞群與她都穿法國宮廷華服出場，空中接扇技巧卻是日本藝妓的，情色搞笑，卻表演機關算盡。
「女孩秀」演唱會又變成頭頂燭台的『中東風』表演。「再發明」（Re-Invention）演唱會開場再唱此曲，則以頭頂地立起，大玩瑜伽高難度姿勢，造成再一次風靡，忽然台灣許多女藝人都開始學瑜伽。這首1990年發表的歌，裡面就有很酷的『饒舌』了，可見她嗅覺多麼前衛。電影「穿著Prada的惡魔」還是選了這首歌當插曲。一首強調潮流之歌，能紅到現在，很了不起了。
瑪丹娜極盛時期之後，『電音迷幻』來襲，我不太喜歡，因為人們大都在舞池裡懶懶的搖搖晃晃，沒有姿態，沒有Strike a pose！每當DJ放電音的時候，我就搖出太極拳的身體來應對──我是真的學過太極拳的。我放鬆柔了來跳，一邊等待著比較「有點」的舞曲到來。當然啦，瑪丹娜也因應潮流而推出了「光芒萬丈」這類電音，但她最好的舞曲還是跟『明確的節拍有關，跟清楚的表達有關，跟「擺個姿態」有關』。
我是喜歡「擺個姿態」的那種舞棍。我就喜歡Strike a pose、鑼鼓「點」、那個忽然停頓的剎那。我曾想著是否自己過時了，但後來我問一些新世代舞棍，也發現他們不喜歡迷幻電音，所以這應該不是年齡問題。畢竟現在舞曲流派太多了，也不一定要哪一種才是王道。每一種舞蹈都可以是王道──這尤其是我在看了「舞林大道」之後的感想。
台灣北中南的許多角落，一直都有一些小團體在躍動著自己的肢體，期待有朝一日在舞林大顯身手。去比賽的團體大概都是天生舞棍吧，跳得混身是勁，而且幾乎每一團都知道如何「擺個譜子」（Strike a pose）！以舞林中的行話來說，這個也可以稱為「對點」，譬如說鼓一敲，身體就忽然停住一秒，凝成一個舞姿，或是振動一下，或是與舞伴形成一種對位，那效果就像有光一閃。
華人的身體一向沒有歐美來得開放自在，大概壓抑太久了。日本人更嚴重，傳統上有「縮小美學」，身體喜歡縮著、跪著，變得可愛一些，但這樣實在很難舒展飛揚。然而這些舞蹈的出現，顯示新世代的身體漸漸在改變了。
最高分的一組叫Dance Flow，就是一群大學生年紀的年輕男女，以自然街頭裝扮跳舞，後來漸漸形成了四對的雙人舞。那種青春的戀愛氛圍，讓許多評審感動了。我的感覺則是，他們的肢體柔軟中帶著勁道，真是來得正好。他們就是舞王舞后，在他們自己人生的最好時光裡，就像那歌詞說的，having the time of your life。
在人生的「那一段時光」（the time）裡跳舞，你就是舞王舞后了。我當時渾然不覺，卻盡情的跳舞，沒有虛度了年少。原來我初次隨著「舞后」跳舞的時候，正是歌詞所說的那個年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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