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 I dare disturb the universe ? Out, out, brief candle! Life’s but a walking shad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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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把乾燥的樹葉掃成堆後放火燒，濃濃的的煙焦味在這天色
不明亮的初秋午後，彷彿心事重重地隨意飄散，飄到廚房，
更突顯了廚房的陰暗和老舊。

媽走了已經快一年了。現在我已習慣媽４０多年來在這廚房
建立起的一切：調味料瓶罐的分佈、菜餚鹹淡的制度和烹調
技術的律法，媽去世後，這裡就成了我的封邑。剛開始那段
日子，每進廚房總不停地流淚，所以從生疏到熟悉的過程說
是在眼睛潮濕的狀態中渡過的也不為過，儘管時間已經淡化
了大部分的悲傷，但每站在流理台時，還是會習慣性地鼻酸
。

我抽了張廚房紙巾，抹掉臉上的淚水鼻水。早先就和爸說了
，昨夜露重，葉子太濕不能燒，顯然他沒聽進去。今天早上
我洗了全家的被單枕頭套，下午擦了三層樓的地板，現在累
得沒辦法想多餘的事，但當我稍微放鬆坐下來喝杯水時，我
還是偷偷想念起媽，我想像著媽此刻正看著我，看到我哭成
這樣，定會罵我把日子過成這樣，但是媽，我心裡想，不是
我沒事亂哭，是爸燒的煙太濃，我眼睛燻的受不了。

我起身離開廚房走到後院，爸坐在樹底的椅子上，無神地看
著從火堆冒出的煙。自從媽去世後，他就不去理容院把頭髮
染黑了，如今他的白髮像蜘蛛網一樣，結滿他凌亂荒廢的生
活。我一直懷疑生性沉默的爸不愛媽，媽在世時，他假日常
常穿戴整齊，開車出門和朋友打槌球，留媽一個人在家，因
此有一陣子我懷疑他在外面有交心異性朋友，所以他才有辦
法維持只聽媽滔滔不絕地講自己卻不說話的日子。

但媽走了都快一年了，他卻沒打算走出喪偶的哀傷，每天猶
如一個被提來提去的袋子，在不同地方的椅子上消磨時間，
我們勸他出門走走，但他只是把自己的範圍再拉遠至後院而
已。弟三天兩頭出差不在家，大部分都是我在照顧爸的起居
，有天他突然對我說他不用人照顧，叫我趕快嫁人，我說我
沒有想嫁的人，他說認真一點找就會有。那是媽過世以來，
爸和我最長的一次對話。

「爸，我在煮水，等你聽到汽笛聲，麻煩你關一下爐火，瓦
斯也要關。」我走近他，他看了我一眼後繼續看火堆，我停
留了一會等他回應個幾字，清脆的鳥叫聲點綴著我們的沉默
，讓我覺得有些難堪，算了，爸應該有聽到。

我騎著腳踏車，迎著涼風，剛剛哭了一場後，覺得空氣好像
特別清新，我忍不住多吸了幾口，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燒稻
桿，還是爸燒的煙順風飄來，我還依稀聞到煙味。爸會記得
關火嗎？我惦念著，但爸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該相信他。

你爸不說話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呢？媽常常問我，大概在想
要和我們說什麼吧！我答，但隨著媽的去世，這疑問連同家
裡的工作，一併由我接手了，這是兩代母女共有的疑惑，但
我想即使過了兩個世紀也不會有答案。但也許他真的很認真
在想該和我們說什麼，只是想了很久還是沒想到罷了！爸有
天終會去世，然後我也是，到時就不會有人在乎這個人
到底在想什麼，為這個煩惱了。


西方的夕陽像顆媽塞在粽子裡的鹹鴨蛋黃，橙色的雲層彷彿
無止盡地往遠方天際延伸，我感嘆這天地之遼闊，頓時間覺
得我們的死在大自然無限的循環中顯得多微不足道呀！而我
對媽的悲傷和思念也不過是一片掉進大海的葉子一樣，隨即
就不見了呀！我該注視的不是那片葉子，而是那整片海，想
著自己有天也將死去，心裡就有股溫暖，稍稍地安慰了我，
而我的悲傷像是被慈祥的神撫去了一般，我感到前所未有的
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