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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9 16:41:25| 人氣38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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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連假後一直提不起勁工作，還在心裡默默倒數還要上幾天班才過農曆新年的時候，老公的奶奶就從安養院送回家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還是讓大家措手不及，4個姑姑匆忙趕回。幾顆心懸掛1天2夜後，第3天清晨，在梵音佛號中送走氣息逐漸微弱的百歲奶奶。這是我第二次看到老公流淚。

霎那間，15年前老公幫奶奶剪腳指甲的畫面掠過眼前，年輕的我，就是被老公這樣的舉動、對奶奶的一份孝心吸引。一念永恆。
回想過去跟奶奶相處的點滴，除了疼孫子、疼曾孫，老實說還真稱不上是慈祥的長輩。結婚第一年，就聽婆婆跟奶奶彼此怨懟，不是奶奶說婆婆怎樣、就是婆婆說奶奶如何。有時候幫奶奶跑腿拿東西、整理那弄弄這的，也經常會被嫌棄，鬧鐘擺放角度不對、窗簾摺角沒弄好、開水溫度太涼、小夜燈幾點才能開關等等，講究很多、龜毛至極。心裡難免抱怨，只能告訴自己「她80幾歲了，算了算了。」
奶奶第一次身體出現狀況時，家裡也吵得不可開交，似乎是婆婆想送奶奶去安養院，老公不願意送，兩人僵持不下。我問老公為什麼，家裡根本沒有人可以照顧奶奶。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公公纏綿病榻時，抓著老公的手告訴他「你愛甲阿嬤顧歐好」，是公公的臨終遺言，老公接下了。後來，家裡開啟雇用外勞的生活。
雖然有聘請外勞幫忙照顧，但是有時候外勞放假、或是前後外勞銜接的空窗期，家人還是要輪流照顧奶奶。
我第一次幫奶奶洗澡就是紮紮實實的震撼教育，全裸的痀僂身軀、如沙皮狗般的皺摺皮囊、下垂鬆弛的乳房、毛髮稀疏的下體⋯⋯，如此強烈的視覺衝擊，我必須強忍著心裡的反感幫奶奶洗頭、在身上抹肥皂，有時候伺候不好，還會被奶奶的甩毛巾神功擊中。再加上奶奶因為身體機能神經感應退化，洗澡水溫度都偏高，每每幫奶奶洗完澡後，奶奶是一身清爽，我則是滿頭大汗及燙的紅通通的雙手。
後面幾年，奶奶生活幾乎無法自理，除了洗澡，上廁所、起臥都要人攙扶。也是因為攙扶奶奶，我和大嫂的腰也經常痠痛不適。
有一段時間奶奶不願意晚上包尿布睡覺，如此一來，就要有人深夜起床查看奶奶是否需要上廁所、清晨約5點半要有人協助奶奶盥洗。如果錯過深夜查看，隔天一早可能面臨奶奶尿床或是滿地屎尿（打翻尿桶）的情況。長期累積，對每個人都是精神折磨，好在家裡有請外勞幫忙，也很幸運的我們曾遇到2個很好的外勞：瑪妮跟伊莎，除了照顧奶奶、還幫忙做基本家務，順帶幫婆婆照顧我那2隻小鬼，給家裡很大很大的幫助，外勞這錢，花的值得。
奶奶送去養老院的第一天，小鵝很著急的問我：「為什麼要把阿太送走？家人應該就是要在一起的。」孩子的純真善良讓我感到驕傲，我卻無法向孩子解釋大人複雜的世界，但是我想，奶奶如果知道小鵝的這番言詞，一定會感到窩心，不枉奶奶對大鵝小鵝的疼愛。
在養老院的幾年，每個禮拜老公一定會找我們一起去看奶奶，並且帶她喜歡吃、能吃的食物（豆花、蘿蔔糕、陽春麵、麻薏、旺旺仙貝、魚鬆等等）。那時候奶奶的腦袋還是很清楚，認得人也能細數家中大小事，她會問婆婆在不在家、姑姑有沒有來，大嫂跟阿妹去哪裡，大伯有沒有回來。問完這101個問題後就是例行公事的一番抱怨，哪裏痛哪裡不舒服，誰對誰怎樣，然後再到她的房間又是例行公事的幫她把生活用品重新按照她的要求擺弄一遍。
零零總總這些，坦白說，大嫂做的比我多很多，所以老公一直對我稱讚大嫂，說她算是很有心的。
奶奶回家的那1天2夜，感覺她還是有意識的，雖然她已然動不了、說不了。當我們靠近撫摸她的臉跟她說話，奶奶眼睛都會泛著淚，老公說奶奶一定感應的到，只是她沒力氣了，她的心裡肯定也很害怕。那時我想，能夠在親人的陪伴下離去，何嘗不是一種福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是不是真的如書上說的，一切都是空，所以過去的恩恩怨怨就此放下呢？還是奶奶心中仍有遺憾，故而流淚。
治喪期間，也是一次震撼教育，因為是在家中離去，加以奶奶在養老院有跌倒外傷，派出所以刑案處理，出動檢察官及法醫來家裡相驗。其實我不敢看相驗過程，只敢躲在姑姑後面透過縫隙看一部分。後來姑姑搖頭感嘆「死了還要這樣被翻來翻去」...
過去我也曾經歷過自己的外公、奶奶離世，但是都有叔伯舅舅等長輩處理。這次，那幾天，老公也都承擔下來了，我也才知道辦一場喪事，事務多如牛毛，大事小事都找他。還來不及傷心，就被推著往前走。塵埃落定後，總算也完成當年公公的託付。
過去家裡許多問題的根源，都是因為奶奶還在，而公公不在了。現如今奶奶離開，有些問題自然也迎刃而解，可對於未來我卻更感到惶恐不安，我感覺的到奶奶的離開讓有些事情悄悄的產生變化，我無力阻止這些變化的發生，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向我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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